她神色木然:“一片漆黑點蠟燭的時候,從包裡翻到一個會說話的打火機,有些吓人,直接栽在蛋糕裡了。”
三言兩語也差不多能想象到那情景。
身旁人似乎輕笑一聲,挑眸問她:“不高興?”
“很高興。”
貝言回答得連一絲空隙都沒有。
明明說的是高興,但卻面無表情,甚至列舉了高興的佐證,不知道是在向誰證明:
“宋萦的稅務問題在今天被曝光,現在急得火燒眉毛。”
她又用那種輕微強調般的語氣:“我高興。”
說完,她目視前方,“你今天不高興嗎?”
“沒有。”顧知宜平靜應答,同樣沒看她。
二人步速緩緩。
“生日宴為什麼不來?”
“出差。”
“你忙什麼事去了。”
“為顧岑優的事善後。”
貝言扭頭看他,顧知宜就稍垂下頭,簡短說給她聽,聲線低沉安穩,一貫冷淡。
“顧岑優被堵在粉絲見面會那次,他前女友帶了十幾個人。”
“他逃出場館後,擔心那十幾個人會追出來,于是不顧裡面還有沒逃出來的粉絲,把安全通道的門給閘下了。”
後面來車,顧知宜低眸示意貝言貼裡側走。
“當時留在裡面的粉絲,現在在社交媒體拿這件事攻擊他,他向父親告了狀。”
貝言扶着腦袋又晃了晃,眉頭緊擰,“這是人?”
沉默幾瞬,她遲緩想起,“你之前好像說你在現場,你沒被閘在裡面吧?”
迎着夜風路上又過車,顧知宜冷靜繞到貝言外側,目光落在路邊便利店,從容看了眼示意她。
“氣球。”
貝言順着一看,“你想要那你就買。”
“是問你要不要。”
…桃色的心形氣球怎麼看都覺着不夠洋氣。
貝言不大情願,但那氫氣球飄來浮去,她還是伸出手腕讓顧知宜綁好别飛了。
…兩人一氣球一同坐在了便利店外頭的長椅上休息。
這個點基本已經不過車了,連便利店的員工都在打盹,夜風寂靜也是種自由。
貝言托着下巴,醉意昏沉,隻想打瞌睡,反複擡舉手腕看那顆搖搖晃晃的桃心在空氣裡浮沉。
“顧知宜這就是你送我的生日禮物,一個鍋一隻氣球,噢真好。”
她語氣冷淡,垂下手,手腕扯着桃心氣球跳動一次。
“你今年送我什麼生日禮物?”
忽然被問,顧知宜側目看她,目光像夜霧般層層覆下來,學她支着下巴,眼睫垂下那瞬,眼底掠過一絲極淡的笑。
“我送你的生日禮物不是已經收到了嗎?還說了很高興。”
路燈的光斜切過他的眉骨,眼尾那顆痣多了幾分不明意味,難以移開目光。
“貝言。”他聲音很靜,“太貪心的話,禮物會消失。”
也許一陣涼風灌過來,貝言又看向前頭的馬路,抱起手臂,像是在抗拒這冷意。
“不知道你說的是什麼。也沒收到過。”
沉默幾秒。
“生日禮物該當面送的吧。”她添道。
微妙的惱火好似又湧上來。
無聲片刻,長椅之間唯餘樹葉回響。
“刺啦。”
細小響動是某種信号。
貝言側目那一秒,渺渺火光倏地鑽進瞳孔。
“禮物。”
顧知宜尾音輕巧,像在念一句危險台詞。
視野裡,那是一支被火焰點燃的玫瑰。
不知道從哪裡變出來的,是個魔術。
深紅花瓣在燃燒,零星熱意鑽進心髒,簡直是凝聚嚣張這一意象美的極端産物。
這朵玫瑰朝她遞近半寸。
心跳凝滞幾瞬,貝言伸手接過。
這種美麗持續的時間并不長久,火光漸弱,焦黑的邊緣卷曲起來。
玫瑰快要熄滅了。
貝言晃了晃枝幹,花瓣變成灰燼簌簌落下。她輕聲說:
“不喜歡。”
又擡起頭來看着顧知宜說了一遍,“我不喜歡這個。”
顧知宜睫毛垂下來,即便露出失落也像在配合着營業,“好遺憾,這是我所有互動裡人氣最高的那一個。”
随後他笑眯眯,“那沒有别的了。”
貝言沒有移開目光,始終盯着他。
盯了大概幾秒鐘,她傾身壓近。
顧知宜眼睫一抖,身上忽然纏拽一絲微涼薄荷後調。
是貝言的香水。
貝言的手抵在顧知宜座椅兩側,平靜開口:
“還有這個。”
顧知宜輕微凝滞。
貝言腦袋一晃,太沉,整個人不得已栽向顧知宜懷裡。
顧知宜平靜接住她,以為隻是這樣,頸間卻忽然貼上一陣灼熱鈍痛。
——彎起的眼眸連同聲音一起僵住,手指猛然蜷起,連痣也仿佛跟着晃動,無法安靜。
營業狀态兀地中止。
是唇齒咬進他側頸。…不講道理。
痛意像根引線,瞬間點燃封存的記憶,被動記起去年這時的體溫、呼吸、氣味…
咬與吻。
二次複刻的觸碰使受害方喉結滾動,強控着的呼吸驟然繃緊,冷靜被蠶食。
“貝言。”顧知宜蹙眉閉了閉眼,理出清醒神思,手指攥進她外套,低聲攬她坐好,“貝貝。”
低得快要聽不到。
…可痛意短暫。
始作俑者因醉意睡了過去。
…
次日清晨,貝言是從她卧室裡醒來的,衣裳沒換,外頭穿的這外套也不知道是誰的。
但這些都不要緊,腦袋裡零零散散的記憶碎片,向她傳遞着昨晚發生過一些事情。
貝言眉頭緊鎖伸手擰開門,客廳依然是安穩早餐,安穩的小純,安穩的顧知宜。
各自坐在各自的位置上,一如既往。
貝言放心很多,覺得情況不大,洗漱完靜靜坐到某人對面,接住對方遞來的碗筷。
距離縮減,視線落定。
她目光像是頭一次被燙到,騰地移到顧知宜臉上,筷子往桌上一按,平靜不再,幾乎惱火。
“顧知宜你出差一趟,脖子上弄的那是什麼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