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香得過分。

沈清辭站在清芳殿的窗前，深深吸了一口氣。這香味太濃郁了，像是要把人醉倒在這紫禁城的秋夜裡。

今夜中秋，慈甯宮的詩會。

她知道，這不是什麼風花雪月的雅集。

這是一場沒有刀光劍影的厮殺。

"小主，該準備了。"

春桃捧着月白色宮裝走進來，動作輕得像怕驚擾了什麼。

沈清辭轉身，唇角勾起一抹淡笑：

"今夜，注定不會平靜。"

她太了解蘇婉兒了。上次在禦花園的失利，那個女人不會善罷甘休。而這場詩會，恐怕就是她蓄謀已久的複仇舞台。

慈甯宮燈火輝煌。

大理石地面鋪着波斯地毯，各色花卉争奇鬥豔。正中央的圓桌上，文房四寶整齊陳列，墨香陣陣。

沈清辭踏進大殿時，目光一掃就找到了林小語。

小丫頭坐在角落，緊張得咬着下唇。看見清辭，眼中瞬間有了光。

"清辭姐姐..."

"别怕。"沈清辭在她身邊坐下，"就當平時吟詩作對。"

"可是我聽說蘇貴妃今夜..."

話音未落，珠翠碰撞聲響起。

蘇婉兒來了。

紫色宮裝，金步搖。珠光寶氣間，美得張揚而危險。

她向太後行禮時，目光似有若無地掃過沈清辭，嘴角的笑意深不可測。

太後笑呵呵地開口："今夜花好月圓，就以'月'為題，各位妹妹盡情發揮。"

按品級高低，自然蘇婉兒先來。

她起身走向桌案，略作思索，提筆便是一首七言律詩：

玉兔東升照九州，嫦娥獨舞影悠悠。

桂花飄香人間醉，明月千裡寄相思。

宮阙森森夜色深，金輝灑向萬戶心。

但願此情天可鑒，年年歲歲月如鈎。

衆人讀罷，紛紛稱贊。

太後點頭："婉兒這首詩意境深遠，很有文采。"

蘇婉兒得意地看向沈清辭，眼神仿佛在說：

看你如何應對。

接下來幾位嫔妃相繼作詩。詠月思鄉的，借月抒懷的，各有千秋，但都不及蘇婉兒那首工整大氣。

輪到沈清辭時，大殿突然安靜下來。

所有目光聚焦在她身上。期待，嫉妒，幸災樂禍，各種情緒交織。

她緩緩起身，走向桌案。

沒有急着動筆，而是擡頭望向殿外。透過雕花窗棂，那輪滿月高懸天際，清輝如水。

忽然，她想起了母親。

每年中秋，母親總是陪她在小院裡賞月，講嫦娥的故事，教她背古詩。

如今母親已去，她卻要在這深宮中，為了生存而與人鬥詩。

思緒如潮水湧來。

她提起筆，在宣紙上緩緩寫下：

月下獨酌

獨在深宮望月明，嫦娥應解此時情。

桂花飄落知音少，玉兔無聲伴影行。

千裡關山人不見，一輪明月照孤城。

若問此心何所寄，願随清輝到天庭。

筆落，殿内死寂。

這首詩沒有華麗辭藻，沒有刻意雕琢。

但它有一種直擊人心的力量。

深宮女子的孤獨，對自由的向往，對美好的追求...都在這簡單的幾句話中，展露無遺。

太後的聲音有些顫抖："好詩！這首詩...寫出了咱們女子的心聲啊。"

衆嫔妃面面相觑。

連一向高傲的蘇婉兒，此刻臉色也難看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