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關的感應燈亮起時,何陽的黑貓耳被鞋櫃上的全家福晃得發顫。照片裡十二歲的自己躲在媽媽身後,宋凜站在爸爸身邊,兩人中間隔着刻意保持的距離,卻都偷偷把目光投向對方。他的尾巴尖掃過宋凜的腳踝,掃落片粘在鞋邊的梧桐葉——和小學操場那棵樹下的葉子,紋路分毫不差。
“在看什麼?”宋凜彎腰替他解鞋帶,指尖在貓耳根部輕輕按揉,“快去把你藏的寶貝拿出來。”何陽點頭,黑貓耳得意地翹起,轉身時尾巴卷住少年的手腕往樓上拽——他的寶貝藏在舊衣櫃的最頂層,用印着宇航員圖案的鐵盒收着。
閣樓的灰塵在夕照裡飛舞,何陽的黑貓耳被舊書本的黴味刺得發癢。他踮腳夠衣櫃頂的鐵盒,尾巴尖的白絨毛掃落本《少年百科全書》,露出裡面夾着的、當年宋凜給的藍白傘傘骨——那是他搬家時偷偷拆下來藏好的。
“找到了!”他把鐵盒抱下來,黑貓耳蹭到盒蓋上的宇航員貼紙,貼紙邊緣還留着他小時候咬出的齒印。宋凜接過盒子放在地毯上,指腹摩挲着盒身的劃痕:“比我的鐵盒還舊。”他的硬币盒此刻正躺在樓下沙發上,裡面多了枚昨晚從天台撿的、被星光吻過的鵝卵石。
鐵盒打開的瞬間,何陽的黑貓耳抖了抖——裡面躺着張塑封過的卡片,正是當年掉在泥坑裡的“給愛哭鬼”。雖然邊角發皺,但宋凜畫的笑臉依舊清晰,旁邊多了行他後來用鉛筆描的字:“謝謝藍傘哥哥”。
“你居然塑封了?”宋凜拿起卡片,陽光透過塑封膜照在上面,能看見當年泥點留下的斑駁痕迹。何陽紅着臉搶過卡片,尾巴卷住他的手臂晃來晃去:“才不是!是搬家時媽媽幫我弄的……”
“哦?”宋凜挑眉,指尖在他掌心畫着圈,“那這個呢?”他從鐵盒深處拿出張折疊的畫紙,展開後是幅歪扭的蠟筆畫——藍色雨傘下,兩個牽着手的小男孩,其中一個戴着貓耳朵,另一個手腕上畫着塊方方的表。
何陽的臉“唰”地紅透,黑貓耳埋進臂彎裡不肯見人。那是他剛長出貓耳時畫的,每天躲在被子裡偷偷描,幻想藍傘哥哥如果還在,會不會喜歡他的新耳朵。宋凜把畫紙平鋪在地毯上,指尖擦過畫中貓耳少年的尾巴尖——那裡被他塗成了白色,和現在何陽尾巴尖的絨毛顔色一模一樣。
“還有這個!”何陽突然想起什麼,從鐵盒底層掏出個玻璃罐,裡面裝着幾十顆彩色石子。他搖了搖罐子,石子碰撞聲清脆:“這是我每次想藍傘哥哥時撿的,想着攢夠一百顆就能再見到你……”
宋凜的心髒猛地一縮,他接過玻璃罐,看着裡面光滑的鵝卵石、帶着花紋的雨花石,甚至還有顆沾着顔料的粉筆頭。陽光透過玻璃,把石子照得五彩斑斓,像極了何陽當年藏在心底的、關于重逢的夢。
“傻瓜,”他把何陽攬進懷裡,掌心按在他後頸的貓耳根部,“哥哥也攢了東西。”他從口袋裡掏出個絨布包,裡面是枚磨損嚴重的校徽,正是小學時他們學校的藍白校徽,徽章背面刻着極小的“陽”字,是他用鉛筆頭一點點描出來的。
何陽的眼眶突然發熱,黑貓耳蹭着宋凜的襯衫,能聞到對方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混着舊書味。他想起重組家庭第一天,宋凜偷偷把這枚校徽塞進他書包,當時自己還以為是随手放的,現在才明白,那是少年藏了多年的、關于初遇的念想。
“哥,”他拽着宋凜的襯衫,聲音帶着哽咽,“你是不是……從那時候就喜歡我了?”
宋凜笑了,眼底的溫柔像化不開的糖漿。他拿起何陽的手,讓兩人無名指上的貓爪戒指輕輕碰撞:“從梧桐樹下看見你哭紅的眼睛開始,從你接過傘卻不敢看我開始,從你搬家後我找遍整個城市開始——何陽,哥哥的喜歡,比你想的更久。”
黑貓耳舒服地抖了抖,何陽把臉埋進宋凜的頸窩,尾巴緊緊纏住對方的腰。閣樓的夕照漸漸變成暖橘色,照在散落的舊物上,把黑貓耳和少年的影子投在牆上,像極了當年蠟筆畫裡的模樣。
“對了!”宋凜突然想起什麼,從絨布包裡又拿出個小本子,封面印着早已停産的卡通貓。他翻開本子,裡面貼滿了剪報——都是關于“基因突變導緻動物特征顯現”的新聞,最早的一篇日期,正是何陽剛長出貓耳不久後。
“我那時候以為你生病了,”宋凜指着一篇關于“耳部長出絨毛組織”的報道,語氣帶着後怕,“跑遍了圖書館和網吧,想找到治好你的方法……”
何陽看着那些泛黃的剪報,看着宋凜在空白處做的筆記,突然覺得,自己當年藏在玻璃罐裡的石子,和少年這些剪報相比,根本不算什麼。他的尾巴卷住宋凜的手腕,指尖輕輕撫摸那些帶着折痕的紙張:“哥,你那時候不怕嗎?怕我變成怪物……”
“怕,”宋凜坦誠道,指尖擦過何陽的貓耳,“怕你疼,怕你被人欺負,怕再也找不到你——但從來沒怕過你是怪物。在哥哥眼裡,你的貓耳是最可愛的存在,是我找了很久的、屬于何陽的标記。”
閣樓的風卷起窗簾,露出外面漸暗的天色。何陽看着宋凜手腕上的銀質手鍊,黑貓爪、宇航員、暖爐三個吊墜在昏暗中閃着微光,突然想起市集老太太說的“記憶儲存盒”。他覺得,眼前的舊卡匣、玻璃罐、剪報本,都是比魔法更神奇的存在,它們儲存着時光裡最溫暖的片段,等着被重逢的人打開。
“哥,”他突然坐起來,黑貓耳在昏暗中輕輕顫動,“我們把這些東西都放進記憶儲存盒吧!”
宋凜點頭,起身去樓下拿來市集買的魔法禮盒。當舊卡片、蠟筆畫、玻璃罐、校徽、剪報本被一一放進盒子時,盒蓋上的星光突然大盛,比昨晚在天台時還要璀璨。何陽的黑貓耳舒服地抖了抖,看見無數細小的光點從舊物上升起,在兩人交纏的影子周圍盤旋,像極了小學梧桐樹下,那場淋濕他卻帶來藍傘哥哥的雨。
“你看!”他指着盒子裡漂浮的光點,“它們在發光!”
宋凜握住他的手,讓兩人手腕上的皮筋和手鍊相互觸碰:“嗯,這是時光的溫度。”他頓了頓,語氣帶着笑意,“何陽,你知道嗎?其實重組家庭那天,我躲在房間裡練習了十遍怎麼跟你打招呼,結果你一見到我就把貓耳藏起來,害我準備的話全忘了。”
何陽的臉又紅了,黑貓耳得意地翹起:“誰讓你當時闆着臉!跟教導主任似的!”
“那是緊張,”宋凜捏了捏他的臉,指尖在貓耳上順毛,“怕你不記得我,怕你不喜歡我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哥哥。”
“才不會呢!”何陽蹭着他的掌心,尾巴卷住他的手指晃來晃去,“我第一次見你就覺得眼熟,後來發現你戴的手表,跟我畫裡的一模一樣,就偷偷開心了好久……”
兩人依偎着坐在閣樓的地毯上,看着記憶儲存盒裡的星光漸漸平息,卻在盒蓋上凝結成一幅新的圖案——梧桐樹下,藍傘哥哥牽着貓耳少年的手,旁邊寫着極小的“凜”和“陽”。
樓下傳來林小滿的橘貓叫聲,大概是來送今晚的宵夜,但此刻的兩人誰也不想動彈。何陽趴在宋凜懷裡,聽着他平穩的心跳,黑貓耳輕輕蹭着對方的鎖骨:“哥,以後我們每年都來翻一次舊卡匣好不好?”
“好,”宋凜低頭吻了吻他的發頂,腕間的舊手表在昏暗中閃了閃,“等我們老了,就把這些東西拿給我們的孩子看,告訴他們,爸爸媽媽的緣分,是從一棵梧桐樹和一把藍白傘開始的。”
何陽的心髒猛地一跳,黑貓耳舒服地發出咕噜聲。他想象着多年後的場景:鬓角斑白的宋凜坐在搖椅上,手裡拿着泛黃的卡片,旁邊圍着好奇的小孩,而自己的貓耳雖然不再像現在這樣靈活,卻依舊能感受到少年(不,是老年)掌心的溫度。
而宋凜感受着懷中人細微的顫抖,在心裡默默說:何陽,舊卡匣裡的每一件物品,都是時光給我們的禮物。它們記錄着愛哭鬼的孤獨、藍傘哥哥的尋找、重組家庭的小心翼翼,還有如今絨毛與暖陽的相依。哥哥很慶幸,能和你一起打開這個匣子,讓過往的時光在星光中重生。以後的每個日子,哥哥都會像守護這些舊物一樣,守護着你,守護着我們的絨毛時光,直到歲月的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