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是蒙蒙亮的,四處都還暗着。
壽福寺的僧人起得比較早,他們循着第一縷陽光醒來,灑掃的僧人已經拾掇好自己開始做每日的清潔,其他的師兄弟們也大多都有早課要做。
寺院的外牆很厚,設計之初因為坐落在城市中心區裡面而做了降噪處理,厚厚的圍牆裡面加入了隔音材料,沿着圍牆還栽種了許多四季常青的樹木,就連圍牆本身也比其他的寺院要高上不少。
因此,即使寺院外面都還十分靜谧并無行人路過,很多細微的瑣碎聲音還是很難被早起的僧人所捕捉到。
“嗬,嗬……救、救命……”
粗重而阻滞的喘氣聲斷斷續續地在寺院旁邊的巷子裡彌散,很快化在了天色微明的混沌空氣中。
一個外形邋遢衣着淩亂的中年男人跌跌撞撞地在巷子裡連滾帶爬,他似乎很想弄出一點動靜出來引人注意,又想着盡快逃跑,結果很容易地就被追趕他的人跟上了。
“呵。”
那是一個十分冷漠的聲音,伴随着輕喝聲而來的是令人膽寒的淩冽殺意。
十分微弱的“咻”地一聲,就像是有頑皮的孩子對着玻璃瓶口輕輕吹氣,中年男人逃跑的腳步頓了一下,雙腿一軟膝蓋着地。
鮮血從他的大腿汩汩流出,男人疼得發不出聲音,抱着傷腿拼命往後挪動,神色驚恐地看着從黑暗處緩緩走出來的人。
“對、對不起……放過我吧,我不會說出去的……”
來人身穿一件極長的黑色風衣,銀色的長發披散在身後被風吹起細微的弧度,他頭戴一頂黑色高禮帽,風衣衣領又遮住了下半張臉,以緻于完全看不清長相。
——像一隻從頭黑到腳的烏鴉。
“不,像你這樣運氣不好的家夥,還是更适合長眠于陰冷黑暗的地底。”
來人慢條斯理道,但是說出口的話語顯得十分惡毒。他好像很樂于欣賞一個人在臨死前猙獰而扭曲的掙紮,慢悠悠地朝對方肩膀又開了一槍,然後就看見這個邋遢男人痛哭流涕地求饒。
“真是難看。”他譏諷道,再一次擡起手。
這一回打中的是男人的眉心。
血洞開在邋遢男人的頭上,他似是來不及反應一般,臉上還保留着驚恐震驚的神色,就這樣緩緩向後倒地。
血滲透進路面,摻雜着路邊植物積攢了一個早晨的露水。
又是一陣腳步聲,銀發男人身後走過來一個體格壯碩的墨鏡大塊頭。
“大哥。”他走上前,看了一眼已經徹底死掉的邋遢男人,神色絲毫未變,“那邊已經處理好了,您可以先上車。這邊由我來處理。”
“伏特加,記得用上組織新研發的藥水。用它來毀掉一切傷口的痕迹都是十分完美的……”
銀發男人的步伐遠去,同樣穿的一身黑的大塊頭熟練地清掃起現場來。
壽福寺内草木茂盛,連帶着牆外小巷的植物都比其他地方更顯得生機勃勃。
在伏特加沒有注意到的地方,一個很小的墜子從死去男人的口袋滑落,順着柔軟的草坪掉進更隐秘的視線死角。
**
警視廳的臨時會議室裡,警察們在讨論案情的時候,佐島加奈理也在瘋狂思考現在的情況。
她對目暮警官的說辭是,安室透是自己的新任管家,一個愛好運動的普通男青年。但是隻有她自己知道安室透的身份非同尋常——他是公安派到體量巨大的邪惡組織裡的卧底。
雖然隻是和安室透相處了短短幾天,但是佐島加奈理很清楚安室透的實力。如果情況真的危機到了安室透都無法招架的地步,那對黑暗裡世界一無所知的搜查一課更是對此沒有辦法吧?
她可是記得很清楚的,安室透和那位綠川澄先生,在日常的便衣行動中都是可以随随便便掏出槍的存在。
佐島加奈理沉默着看向正嚴肅分析案情的警員們。
……要說些什麼嗎?或者是,怎麼說呢?
“從我們在寺院外巷子裡發現的彈殼推測,持槍者使用的是9毫米的巴拉貝魯姆彈,這是目前世界上使用的最廣泛的一款子彈,我們并沒有辦法從其中獲取另外的槍支或者子彈來源的信息。”
這邊,佐藤美和子将證物袋放回桌上,沉默的氣氛在會議室蔓延。
他們巡邏到壽福寺旁邊發現彈殼的時間是上午10點40分,在第一時間聯系了警視廳後内部系統就開始自查警用槍械的彈殼回收率。還沒有等自查結果出來,巡邏小隊又遇到了佐島加奈理,最終因為察覺到事件不同尋常他們幹脆取消了午餐直接回去警視廳。
而現在是11點40分,距離發現彈殼已經過去了一個小時,警視廳内部自查的結果是彈殼回收率100%,下轄警署更是沒有申請過持槍,公安那邊的回複也是沒有問題。
這就說明在東京是有人私下持槍、并且在今天上午于居民區使用過了的。
事态越發嚴重,焦灼的空氣裡佐島加奈理的角落那邊的動靜就更讓人難以忽視了。她先是翻了翻自己的挎包,拿出東西又放回去,又是撸起袖子再又放下,最後還十分不安地換了好幾次坐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