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秋騰:“說不定人家有青梅竹馬呢,門當戶對那種,就在隔壁啟航。”
程荔緣腦海裡掠過一些過往碎片,彈鋼琴的少女,矜持地看着她,對旁邊的少年說了兩句話,從打扮到氣質,兩個人看上去确實更像童年玩伴。
但這些畫面已經不再具有任何意義,不到兩秒,程荔緣就徹底忘了這回事。
回家後,她跟她媽媽說了奶奶過生的事。
程攬英一聽就站起來,很幹脆:“不去!我跟他打電話。”
程荔緣:“我有套書還在那邊,正好去拿回來。”
程攬英:“什麼書,媽媽重新給你買一套!”
程荔緣:“買不到,有簽名的。”她知道程攬英在擔心什麼:“我就是去拿書,順便吃頓飯,吃完就走。”
程攬英還是不幹:“你一個小孩兒,去了肯定被欺負,要拿書我陪你去。”
程荔緣知道她媽很有腦子,當初和錢友讓離婚時,錢友讓一點沒讨了好去,硬是被程攬英抓住把柄,成了過錯方,隻拿了車子,七成存款和房子最終也歸了程攬英。
程荔緣:“好吧。”
晚上,程攬英臨時接到了一個客戶的電話,周六要去外地,一大早就要走。
程攬英收拾行李,不放心地說:“别點外賣,出去吃點好吃的,媽媽周日就回來了,有事打電話,媽媽發消息要及時回,他家那邊就别去了。”
程荔緣答應了,第二天,錢友讓打了個電話過來:“明天還是過來吧,你奶奶身體不好,生日就一年一次。”
周日上午,程荔緣還是過去了。
程荔緣沒有跟程攬英說,她很在意那套書,萬一時間長了,被有些人發現,不知道要糟蹋成什麼樣子。
按響了門鈴,門開了,程荔緣露出得體的微笑:“二叔二嬸,姑媽,妹妹。”
“緣緣!好久不見了!”嬸嬸先過來招呼她,将她迎了進去,大家一陣寒暄。
“奶奶。”程荔緣把水果和一個禮盒放下了。
她奶奶坐在沙發上看電視,頭發漸白,穿的很素雅,招手讓她過去,把她打量一番。
“瘦了,别學那些人減肥。”“奶奶,我體重根本沒變過。”
錢友讓也過來了,他看着過得不錯,氣色好。襯衫和褲子應該是新買的。
程荔緣禮貌地叫了一聲:“爸。”
錢友讓:“開學适應得怎麼樣。”
程荔緣:“還行。”
錢美萍說:“緣緣從小就會讀書,成績一直不錯,還考上了一中。”她奶奶一頓誇,姑媽嬸嬸都在附和。
姑媽說:“你姐姐現在在清華,有空跟她多聊聊,當初她高考的時候……對了,緣緣是想學文科還是理科?”
話匣子打開,氣氛熱絡了起來,堂妹過來了,小姑娘才初二,性子有點悶,走過來挨着程荔緣坐下,玩手機玩得頭也不擡,被二嬸念叨了,不高興地躲程荔緣身後。
廚房那邊傳來一聲:“這個魚還要蒸多久呀?”聲音還挺年輕的。
姑媽站了起來,匆匆過去了:“唉喲,小李你别管了,我才蒸上去的,還有三分鐘才好。”
衆人都循聲看去,一個年輕女人出來了,略顯懷,大概有四個月,她走到錢友讓身邊,挽住他手,朝他笑了笑,“老公。”她看見了程荔緣,臉上笑意還維持着,但沒跟程荔緣打招呼。
程荔緣也沒理,指點堂妹打遊戲,堂妹盯着屏幕:“啊啊啊啊啊要死了……”
兩中學生玩得興起,大姑媽去廚房和保姆一起弄菜了,嬸嬸被中央八台的獻禮劇吸引,手上在給奶奶剝水果,眼睛很忙,手也很忙。
二叔性子和堂妹一樣有點悶,坐在那翻一本爺爺留下的舊書。
錢友讓有點欲言又止,看了看程荔緣,到底還是沒開口,又看向他母親。
錢美萍還是發話了,靠在按摩椅上叫程荔緣:“緣緣,你阿姨來了,讓她坐那邊,你過來坐。”
錢友讓愣了愣,他原意是想讓程荔緣多少招呼繼母一聲,沒想到他母親讓程荔緣挪位置。
兩中學生仿佛有什麼默契,盯着手機屏幕,一起起身一旋,不約而同坐到了她們奶奶旁邊,期間堂妹還不小心踩到嬸嬸拖鞋,“诶唷!”嬸嬸說。
于是招呼省了。
錢友讓隻好掠過這一層,扶着李婉華坐下了。
“老公,我想吃芒果。”李婉華對他說,那籃芒果正是程荔緣帶來的。
錢友讓于是去洗了芒果,切成塊,上面插了牙簽,擺一大盤,大家都可以吃。
“你孩子懷得不容易,”錢美萍慢慢說,“哪些水果不能吃,要搞清楚,芒果能吃嗎?”
李婉華一直在積極做試管,卻總懷不上,這次懷上了,老年人過生日,也将就她,說不去外面吃,做合她口味的家常菜。
李婉華:“媽,我查過了,酸性的不能吃,芒果能吃的。”
堂妹拿了牙簽:“謝謝伯伯。”然後喂到程荔緣嘴裡,扭頭說:“爸,眼睛八百度了要。”
二叔頭也不擡:“唔嗯。”
程荔緣說:“二叔還是這麼喜歡看明朝那些事兒。”
堂妹:“我記得書架上有王母鬼宴!看不看!”
程荔緣點頭,堂妹拉着她往書房跑,兩小兒很自然地撇下一衆大人。
菜還沒好,大人隻得繼續等,姑媽回來了,有她在,氣氛健談了些。
錢友讓趁談話間隙,起身去了書房,看到她們,對程荔緣說:“緣緣,爸爸跟你說點事。”
程荔緣正好找到了她要帶回去的那套書,點點頭,放下東西,跟他去了陽台。
錢友讓不管在家裡,還是在外面,臉上表情都很教授,可能是工作習慣。
程荔緣也不開口,就看着他。
錢友讓隻能先說了:“有你甘叔叔的微信嗎。”
“沒有。”程荔緣臉上表情沒怎麼變化,說的也是實話,她一個高中生,怎麼可能有甘霸原的微信。
錢友讓語氣更緩了:“是這樣,我手下有個年輕人,學曆和能力都不錯,大環境不好,找工作不太順利,想找個穩定的平台發展,你甘叔叔有些資源,我沒他私人電話,你幫爸爸聯絡下。”
程荔緣眨了眨眼:“李婉華找不到工作?”
錢友讓語塞,想說怎麼能直接叫長輩名字,但這話也說不出口。
“幹出那種事的時候,就不記得自己是長輩麼。”他女兒當初詫異的表情,至今仍刺痛他。
大學教授就是這樣點不好,做的事再不體面,也要盡量維持體面。
錢友讓流露出一絲疲憊:“她需要這個機會。”
程荔緣:“哪家單位會錄用孕婦啊。”
錢友讓:“……”他自然不能說,是想先和甘霸原建立人脈,等以後托人幫忙,資源置換,才不顯得沖突。
錢友讓:“你有聯系方式就先給我。”
程荔緣:“你去問我媽吧,她和董阿姨是閨蜜,甘叔叔那樣的社會地位,我一個高中生去聯系,他隻會看輕你吧。”
程荔音量也沒壓着,隔着一個陽台,書房裡堂妹肯定聽得見。
錢友讓深吸口氣:“你以前不是和甘衡那孩子關系很好,那你把甘衡的微信給我,我去說。”
程荔緣面露詫異,好像非常驚訝,近似要笑了。
潛台詞極其明顯,就差寫在空氣裡了。
錢友讓最不願意看見這個表情,久經鍛煉的老臉也感覺輕微火燒。
旁邊有腳步聲過來了。
“老公,”李婉華進了陽台,一臉息事甯人,“我不急着找工作,離生孩子還早,等生了孩子還要坐月子,飯好了,先吃飯吧……”
她一邊輕聲抱怨着,仿佛這些都是錢友讓一個人的主意,扶着錢友讓肩膀,推他出去了,也沒看程荔緣。
程荔緣回到書房,堂妹和她交換一個無語的眼神,沖外面李婉铧的方向翻了個白眼。
回了客廳,程荔緣目光不經意掃過沙發,頓了頓。
她手機剛放着充電,位置有一點偏移。
換了座位後,離她手機最近的就是李婉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