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安阿姨不滿她這幅态度:“學校有規定,手機不能進教室,你是這位同學什麼人哪,她說你不是她家長!”
李婉铧無視了保安阿姨:“你奶奶生病住院了,保姆回老家了,你先請個假跟我過去輪流守下人,應付個一天,到時候護工來了再說。”
程荔緣沒應她,隔開一點距離,像看奇行種一樣看着李婉铧。
保安阿姨五十多了什麼沒見過,一下子猜出李婉铧是什麼人,見是個孕婦,怕她鬧事,直接攔在程荔緣前面:“我們學校有規定,沒有直系親屬來接,沒有請假,任何人不得擅自帶學生離校!”
李婉铧:“我是她阿姨!她奶奶現在情況不好,要是有什麼事,見不到最後一面,你來負責嗎?”
保安阿姨生氣了:“她奶奶沒兒子沒女兒,輪得到一個還在學校念高中的小孩子去照顧?”
李婉铧:“你叫什麼名字,把你們學校領導喊來,我要投訴你!”
保安阿姨不是吃素的:“你快去投訴!我還報警呢,什麼人啊!警告你,不明人員離校門遠點,否則我叫保安隊來,後果自負!”
李婉铧聲音大,中午雖然人少,還是有兩三個學生路過,向這邊投來視線,放慢了腳步。
李婉铧自覺讓程荔緣丢臉了,胸口出了口悶氣,換了副和善一點的表情:“我真沒騙你,要不讓你爸爸跟你說一聲,我給他打電話,你聽聽?”
程荔緣負手冷靜地說:“我不認識你,今天我不會離校,你如果不走人,我叫班主任了。”
錢美萍真有事,錢友讓會親自來接她,她姑姑和二叔也會聯系她。
李婉铧親自下場演這一出,明顯是誇大其詞,想讓她離校再說。
程荔緣懶得管李婉铧發什麼瘋,從頭到尾就不想和發生一丁點聯系。
上次她媽媽知道她周末去吃飯那出鬧劇之後,非常生氣,打電話過去把錢友讓罵了個狗血淋頭,然後告訴她,千萬不要和李婉铧單獨相處,也不準她短時間再去奶奶那邊。
李婉铧就像在這等着她一樣,瞬間提高了聲音:“你還沒有點孝心了,你奶奶都在搶救了,這麼冷漠,你媽媽真是沒把你教好!”
空氣凝滞了一瞬。
最後一句對未成年殺傷力很大,換個性子軟的可能會氣哭,掉進對方邏輯不知道怎麼反駁。
程荔緣面不改色心不跳,輕輕笑了:“令堂令尊把您教的好,碩士勾引導師,破壞别人家庭,被臨海大學給予開除處分,我隻是個不懂事的小孩子,當然沒有李婉铧阿姨你厲害,您别和我一個小輩計較。”
附近那些少數路人和學生,聽到這個炸裂信息,一瞬間都對這個打扮光鮮亮麗的女人面露不齒。
不管在哪裡,做出這種事,都代表了這個人的人性底色。反正和真善美沒關系。
就這還能對人家孩子賊喊捉賊,更是讓人嫌惡。
“自己行不端坐不正,還敢當面罵别人媽媽。”“什麼素質。”“老鼠兒子會打洞啊。”附近老小區多,大爺大媽飯後遛彎,路見不平,就交頭接耳議論兩句。
“還是臨海大學的?”“我女兒也在裡面讀書,沒見過這種人啊。”
李婉铧臉上紅白交錯,程荔緣和她媽媽一個模子的不好惹,居然當衆把她名字字正腔圓地念出來了。
但她既然一不做二不休,就不會在意這點臉皮:“你一個小輩,怎麼對長輩這麼說話的!你奶奶小時候還帶過你,她在醫院,再怎麼樣你不能不去看。”
保安阿姨迅速抓起對講機,讓保安隊來驅趕這個陌生女人。
“同學你快回教室,别跟她糾纏。”保安阿姨扭頭說。
這個建議很周全,有大門擋着對面就進不來。
程荔緣點點頭:“謝謝阿姨。”
她轉過身正要走,前面站着兩個學生,有點眼熟,好像是二班的。
羅珊珊也是湊巧經過,沒想到就目睹了這一出,一股隐秘的動機在胸口升騰,她怕程荔緣要走,橫了一步擋住程荔緣去路,嘴上卻十分擔心關切:“同學,這樣不好吧,這個人畢竟是你家親戚,萬一你奶奶真的不好了怎麼辦,要不還是去看看。”
羅小鵬原本沒打算摻和,可是他姐姐捏了他一下,羅小鵬幫腔說:“是啊,要不然還是去看看吧。”他是體育生,堵在那,保安室狹窄,程荔緣根本過不去。
程荔緣真的要笑了。
她今天是西天取經到靈山了嗎,怎麼妖魔鬼怪都一下子冒出來了。
程荔緣深吸一口氣,醞釀怼人,羅小鵬突然一個後仰,整個人被一股大力扔了出去。
他徒勞地向後急急碎步,還是背朝下摔在水泥地上,尾椎疼的要命,摔倒前本能拉住了羅珊珊袖子,想維持平衡,羅珊珊也被同步拽倒,頭發糊臉,快疼哭了。
任誰都能看出來,來人對他們一點客氣勁兒都沒有,沒當同學,也沒當人。
羅小鵬還以為是遼甯艦邱興國,吓得要死,結果一擡頭,徹底愣住。
羅珊珊也沒反應過來,呆呆看着甘衡背影。
“滾,”甘衡都沒回頭,吐字清涼陰柔,飄落在他們腳邊。
完美優等生的髒字,好像幻聽。
甘衡越過程荔緣和保安阿姨,出了保安室,走到李婉铧面前。
“诶诶,同學你幹嘛!那人是孕婦!”保安阿姨急道。
李婉铧頓時想起上次她劃傷了甘衡的手臂。
她今天來找程荔緣鬧,何嘗不是想遇到甘衡,當面挽回人情。
李婉铧心下欣喜,客氣地說:“是甘總的兒子吧,真是一表人才,那天都是誤會,阿姨情緒不好,誤傷到你了,在這裡給你道歉。”
甘衡:“以後你再出現在程荔緣一百米範圍内,你肚子裡的孩子就沒了,還是說,你更喜歡生下來,再失去。”
他表情沒一點起伏,和和煦煦的,外人看着很平靜禮貌,甚至有一點溫良,在和李婉铧溝通。
他說的每句話都很舒緩,李婉铧也聽清了每個字,大腦反應過來,情緒沒跟上。
甘衡的表情,整個人散發的氣質,和他的話完全是分離的。
程荔緣趕過去時聽見了。
像一朵半透明的高原藍玉簪龍膽,露珠滢滢,山海清雅,喇叭口張開,露出滴下毒液的蛇結。
李婉铧沒有這樣程度的感受,但她聽得懂威脅。
“你……!”
倉皇中,她慘白了一張臉倒退半步,轉身逃離,看都不敢看甘衡一眼。
甘衡家那樣的社會地位,要她出事輕而易舉,憑他背景也不會起任何波瀾。
他說起她肚子裡孩子的語氣,就像在談論一坨菜闆上的肉。
李婉铧胸口一陣發悶,逃出了幾百米,扶着垃圾桶吐了一場,終于意識到,她一開始就犯了極其嚴重的錯誤。
甘衡是魔鬼的兒子,是另一個階層的人……程攬英生的好女兒,連這種魔鬼都能迷惑,還親自護着她。
李婉铧心裡騰起萬般情緒,程攬英專門把女兒訓練得人畜無害,就是為了勾引甘霸原的兒子,讨好董芳君,誰不喜歡自己未來的兒媳婦乖巧不作妖呢。
校門口,眼看甘衡一來,圍觀人數立即增加,程荔緣扶額:“謝了,快回去吧。”
甘衡看着她,陽光下眼睫毛茸茸的,一點也不像剛剛才說了那麼可怕的話。
“嗯。”他用完全柔軟無害的語氣說,還點了點頭。
保安阿姨以為甘衡見義勇為,挺身而出維護同學,臨走還大力誇了他兩句。
回了教學樓,甘衡卻往班主任辦公室的方向走去,程荔緣頓生不詳預感:“你去哪。”
甘衡步伐不停:“身為紀律委員,出了這種事,必須要跟馬老說的。”
程荔緣一陣頭痛,追上他壓低了聲音:“你不是都被撤職了嗎。”
“哦,甘衡?”馬維剛好從辦公室出來,看見了他們,“……程荔緣?”
程荔緣是個很穩重低調的學生,表情不多,現在卻有點氣急敗壞,好像想攔住甘衡。
印象中這兩個學生八竿子打不着關系,從未同框出現過。
甘衡:“馬老師,有事跟你報告,跟程荔緣有關的。”
他眉頭蹙着,任誰也不會懷疑事情嚴重性。
馬維看了他一眼:“進來說。”
程荔緣心裡一陣絕望,亦步亦趨跟着甘衡進了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