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雲市是一座名副其實的鋼鐵叢林——這不是比喻,而是最直白的描述。
摩天大樓與普通高樓比肩繼踵,城市的街道上有無數匆忙的行人往來,再怎麼都和‘空曠’這兩個字不搭邊。
但沒事,飛雲市上方就是四号道路,四号道路附近就是荒野保護區,荒野保護區俗稱合衆大沙漠。而我們沙漠地帶,最不缺的就是杳無人煙的曠野。
巨金怪承擔了一切,也許它就是大吾手中的“老實寶可夢”。訓練家王牌做到它這種又當載具又當挖礦搭檔又當最佳戰友的還真不多,可見巨金怪絕對是王牌中的王牌,寶可夢中的寶可夢,巨金怪中的老勞模。
明晃晃的日光下澈,沙漠就像一個大型蒸籠,還好巨金怪能在高空中一邊飛一邊開念力保護層隔溫,将灼人的熱浪隔絕在外,真乃好寶可夢!
燈忍不住摸了摸它冰涼的金屬外殼——聰明強大又溫柔還萌萌哒,這樣的寶可夢誰不愛呢?可惜誘拐他人寶可夢是重罪,她隻能把這份心動埋在心底。
降落在沙漠腹地後,燈立刻放出沙奈朵接班。體貼的超能女皇頓時展開精神屏障,淡藍色的念力如薄紗般籠罩在兩人周圍。
“辛苦了。”大吾輕觸精靈球,将略顯疲憊的巨金怪收回。連續的高強度戰鬥加上長途負重飛行,即便是它也需要短暫的休息。
“謝謝大吾先生和巨金怪陪我跑一趟。”燈現在對大吾已經不是感激了,是崇拜和依賴,雖然她看不見,但大吾的身軀在她心中已經快和小照前輩一樣偉岸且可靠了!
“——真不知道該如何感謝您!您最想要什麼禮物呢?您覺得巨金怪會喜歡什麼呢?”
她仰頭看着他,眼眸裡倒影着模糊的影子。
“巨金怪喜歡帶有磁力的礦石。”大吾帶巨金怪去電氣石洞穴時都能立即察覺到巨金怪的幸福,那裡對它來說簡直就是一家自助餐廳,至于他最想要什麼禮物……
話音未落,燈像感應到什麼,突然臉色驟變。她閃電般收回沙奈朵,将精靈球捏在掌心後猛地将大吾撲倒在地!
沙漠在霎時變得冰寒,世界在刹那間天翻地覆。
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間,大吾隻覺視線颠倒天旋地轉,少女溫軟的身軀緊緊覆在他身上,帶着他在沙地上翻滾,她的另一條手臂護在他的腦後,身上的馨香與沙漠的燥熱交織成奇特的氣息。
——就在他們原先站立之處,冰藍色的能量轟然爆裂。飛濺的沙礫在空中凝結成無數冰晶,如同突然綻放的鑽石花。極寒以爆心為原點急速擴散,轉眼間将整片沙地凍成鏡面。
“唔…!”大吾的呼吸在低溫中凝成白霧。他艱難擡頭,視線越過燈顫抖的肩膀——
灰藍色的巨龍正伫立在冰霜王座之上。
琥珀色的眼瞳如同凍結的岩漿,灰藍色的身軀散發着亘古的寒意。它冰棘般的鼻息在空氣中凝結成霜,每一次吞吐都讓空氣發出脆響;不對稱的冰翼微微震顫,光線亦為之扭曲。
最令人戰栗的是那對沒有瞳孔的發光眼睛,仿佛直視着一切思想與現實的盡頭,但給人帶來的感覺隻有虛無。
他的動作因低溫而凝滞,但他還是立即抛出了太古盔甲的精靈球,靠譜的藍色甲胄寶可夢擋在他們身前,随時預備守住未知寶可夢的下一次突然攻擊。
“騎拉帝納!!!”燈呸呸呸了好幾口才把嘴裡的沙子吐出,她護在好友身前,怒吼出隊友的名字,“你在幹什麼!”
【這是酋雷姆獨特的打招呼方式。】冥王龍自暗影中遊弋而出,暗紅色的眼眸掃過大吾的身影,閃過一絲疑惑,【而且你這不是沒事嗎?】
“我讨厭你!”燈憤怒道,“我身邊還有我的朋友!你怎麼能讓你的朋友貿然發動攻擊!”
酋雷姆擡眸看向騎拉帝納,别過頭去離它遠了些,用行動表示自己和這個賣隊友專業戶不熟。它才不想當騎拉帝納的朋友!
【我攔了,沒攔住。】騎拉帝納擋在他們與酋雷姆之間,扭過頭來,【我現在攔一下,這樣你總算放心了吧?】
大吾忽然感覺到指尖傳來細微的顫抖。少女的手太小了,隻能勉強抓住他的三根手指。他翻轉手腕,将那隻冰涼的手整個包進掌心,順勢把護在前方的少女拉回他的身側。
“我沒事。”他垂眸看着燈,終于從她身上看見了自己所熟識的那個輪廓,那個淺淡而又遠去的、極為堅強的影子,“真的沒事。”他重複了一遍,摩挲着她的手指,從指根到指尖、再輕輕擠入指縫間,過于親昵而又細膩,卻沒有遭到任何拒絕。
“……我不敢想象你要是受傷了,我會多麼自責。”燈這才從極度的驚懼與憤怒中喘過氣來,“還好……還好。”
大吾擡眸看向騎拉帝納——他早就在神奧之行中聽聞過這位栖息在世界背面的神明的大名——與祂身側那位未知的寶可夢。恰好,祂們也在注視着他……或者說注視着站在他身旁的女孩,分給他的餘光是克制的審視。
“先談論正事吧。”他撤回目光,語氣溫和而又帶有安撫,隻是依舊緊緊包裹着她的手,不動聲色地上前半步,以保護的姿态護在她跟前。
燈另一隻手死死按住懷中晃動着的精靈球,她能夠理解它們想要跳出來保護她的心情……但是現在不行。
她不是傻子,酋雷姆剛剛那招噴吐真的沖着要人命來的,她不敢賭。
這寶可夢對人怎麼那麼壞啊!
但一想到合衆這邊人類道德水平的最低底線,她忽然又理解酋雷姆了。
生活不易,是該警惕。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啊!
盡管這正當防衛有些過激,在人類法律中屬于惡意襲擊;但酋雷姆是寶可夢,還是傳說寶可夢,它的所作所為不歸人類法律管,要告狀去找其他打得過它的傳說寶可夢吧!
“正事……大吾先生也聽得懂它們的話嗎?”
“不。”大吾回答,“隻是在酒店訂了晚餐。——還有伊布它們的份。”
燈恍然大悟,對哦,還是大吾先生聰明,談慢了趕不回去吃晚飯!
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
燈現在已經不能過洗翠開局那種饑幾天飽一頓的日子了,吃了大吾先生的幾頓飯,她已經徹底被資本主義的糖衣炮彈給腐蝕掉了。
你說(嚼嚼)這個世界上(嚼嚼)怎麼會有(嚼嚼)比鵝肝牛肉飯(嚼嚼)更好吃的東西呢(嚼嚼)?
“騎拉帝納,所以你和酋雷姆找我有什麼事?”
要說找燈有什麼事,其實也沒有什麼事。
就是騎拉帝納從陰影裡麻溜出來,一個猛子紮進酋雷姆的冰窟,用腦袋狠狠頂了頂沉睡中的冰龍腹部。被抽走能量本就虛弱的酋雷姆瞬間暴怒,起床氣直接突破天際,頓時就和不走尋常路到處亂竄的騎拉帝納直接撕了起來,勢要告訴它就算是冰龍也有三分火氣!
這一撕,就一不小心撕破了合衆寶可夢的聯盟總部,也一不小心撕破了冠軍之路,更一不小心撕破了聯盟的遮羞布,給合衆加了個速。
這不純純豆腐渣工程嗎?真脆(騎拉帝納如是說),必須嚴查包工頭!反正不關它的事。
騎拉帝納和酋雷姆經過了親切友好的坦率交談,深入交換了意見,增進了雙方的了解。成為最終戰勝方的騎拉帝納提溜着狀态不佳的酋雷姆,道:跟着老哥,我帶你去看個好康的。
被騎拉帝納的打法惡心得失去笑容,覺得它不受兄弟待見是有原因的酋雷姆問:什麼好看的?
騎拉帝納得意洋洋:寶可夢造人,稀奇不!
酋雷姆:哪個寶可夢這麼無聊?
騎拉帝納:YouKnowWho。
酋雷姆沉默,随即問騎拉帝納:你是怎麼從反轉世界出來的?祂不是說要把你關到反省為止嗎?
騎拉帝納作為反抗寶可夢,屬于越壓迫,它反抗的越激烈的反骨仔。
反省?不存在的!它隻會大喊着“打倒阿爾宙斯暴政,世界屬于寶可夢!”的口号然後猥瑣地躲在隊伍最後面放冷箭,最後在要輸了的時候甩甩尾巴跑路。
要酋雷姆說,如果帝牙盧卡和帕路奇亞是正常的父控兼打工寶可夢,那騎拉帝納就是扭曲的父控兼遊手好閑的寶可夢。作為老父親,看不慣遊手好閑的孩子才是本能。
騎拉帝納嘿嘿一笑:阿爾宙斯捏的精緻小手辦也有權限,她給我暫時解了。
沒了限制重獲自由的鬼龍最近可是“天高任鳥飛,海闊任魚躍”,為了尋找樂子和道之三龍,它可是掀了不少地方。
但沒捅到阿爾宙斯跟前,就是沒幹過!我騎拉帝納行得端坐得正,未知寶可夢和我有什麼關系?小心我告你诽謗啊!
聽了騎拉帝納的話,酋雷姆這才真正提起興趣。
要知道阿爾宙斯可是著名的小氣寶可夢,誰動祂心愛的寶可夢世界,祂必定把對方的骨灰都給揚了——君不見奈克諾茲瑪,從完整的光被打碎成為了星星點點光,異世界都被阿爾宙斯接管了一半然後進行了羊駝大改造,變成了祂所喜聞樂見的樣子。奈克洛茲瑪慘成那樣了都還不夠,甚至成為了英雄母親分離出倆寶可夢才被羊駝放過。
這羊駝,護短又記仇,不得不服。
能讓這樣的祂破例,酋雷姆問:它幹啥了?
騎拉帝納:那小人類把己身的三分之二都交托給祂了,還得幫它微操修複一下還能救的位面——包括你的合衆。老弟,這個合衆都破碎成這個樣子了,全靠我妹的靈魂拉扯着縫補,你作為本地寶可夢,透露點信息呗?
這騎拉帝納,還是把隊友的任務放在心上的。如果酋雷姆不識相,騎拉帝納會再揍一次讓酋雷姆識相。
酋雷姆了然,它當然明白,那位創世神雖然睚眦必報,卻也懷抱着最深的慈愛。比起那三位寶可夢,每個世界才更像是祂誕育的孩子,祂的珍寶。除非是血爆黃、絕望綠、迷失夜、蛇紋木、失落銀還有恐懼黑那樣的世界,才會被祂授意讓帕路奇亞或帝牙盧卡将其毀滅。
【讓我先見見它。】酋雷姆如此道,低沉的吼聲自它的喉中發出,在雲巅回蕩。
阿爾宙斯居然才拿三分之二,怎麼這麼好說話?酋雷姆非得過去看看熱鬧!
質量高如光輝大神,都在阿爾宙斯的暴力操作下碎作千萬片,然後平均分給每個世界創造出一個度假勝地阿羅拉。饒是如此,都能讓一衆寶可夢心有戚戚——這寶可夢,又殘暴又強又常年饑餓,還真不好。
露奈雅拉和索爾迦雷歐,不是反寶可夢家暴聯盟的叔叔嬸嬸們不幫你們,而是你們的大家長太過點子紮手,幫不了啊。
這就和大家夥幫不了騎拉帝納脫離反轉世界是一個道理。
但如今騎拉帝納都有人幫它脫離苦海,露奈雅拉和索爾迦雷歐隻能自求多福,祈禱一個天降猛人或者猛寶可夢了。
酋雷姆循着騎拉帝納留下的氣息,來到了它最不愛來的沙漠。灼熱的沙粒在它足下凝結成冰,刺骨的寒意以它為中心向外蔓延。
沙漠對它而言不是一個好地方,但酋雷姆作為強者,隻會創造環境。至于冰寒會不會搞壞沙漠的生态環境呢?那不是它需要考慮的問題。還是等待,并心懷希望的相信大自然吧。
創世大尊親手塑造的容器确實精妙,外殼與尋常人類無異。酋雷姆盯了好久才從中盯出了它的本質——在那具軀殼深處,蜷縮着一團純白而又溫暖的靈魂。或許是被取走了三分之二的緣故,變得格外軟糯适口,吃起來一定很香。
它有點懷念曾經陪伴過自己一段時光的意識了。即使那意識身有雜色,但也很溫暖,且不妨礙它軀殼中流轉的冰寒。
騎拉帝納看向酋雷姆就知道這家夥饞了,它擡起兩條腿蹬過去,示意我隊友跟你說正事呢,你别一口咬過去,不然我就要攻擊你了。
酋雷姆懶得和暴力狂計較,主要是因為現在體力不支計較不了。它垂首,緩緩俯身,與那雙沒有焦距的眼睛平視:【吾乃酋雷姆,道之三龍之基。】寒氣在它呼吸間閃爍,【理想與真實皆已背棄吾身。】
那小人和另外一個小人并肩,叫燈的女孩明明自己都在害怕,卻還擋在同伴面前,而她的同伴又悄悄挪了半步,将她半掩在身後。
人類與人類面對龐然大物時總想着互相保護,這一點并不賴,這意味着他們也會保護作為同伴的寶可夢們。
“我是燈,受祂所托來解決這個世界所存在的頑疾。”小人類仰面,眼眸和它一樣是潰散的,看不見瞳孔,“作為合衆地區的守護者,您可以助我一臂之力嗎?”
燈還記得騎拉帝納給她說過的三個截然不同的解決辦法:找出靈魂且解決掉它,解決掉合衆,解決掉道之三龍。
她覺得比起合衆與道之三龍,還是解決掉那個誤入的靈魂吧;它本來就不屬于這個世界,還是早點離開被驅逐出境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