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紅丹藥落入其中一杯,藥物入酒即化,滋滋翻滾,冒出股股黑煙。
少女玉指捏着杯子來到褚蒼之身前,桀桀怪笑。
像極了巫婆和她的毒湯。
褚蒼知卻似未曾看見少女不懷好意的表情,直接接過杯子,仰頭飲盡。
少女星辰般的眼眸中掠過細微詫異,旋即欣賞的笑了起來,撫掌道:“不愧是鬧得靈虛宗雞犬不甯的人,有趣。”
褚蒼知擡眸,目光落在少女光潔無暇的臉上,似笑非笑:“既然知道,前輩就不怕我把您這聖株院拆了嗎?”
“小子,你要是能在這兒鬧,我就把這天下第一藥師的名号摘了。”藥師挺起了傲人的胸脯。
褚蒼知:“天下第一本就不是姑娘。”
毫無疑問,眼前這位看似十七八歲的小姑娘,就是靈虛宗的藥師,今年芳齡至少五百歲以上。
至于那個公認的天下第一——是她的娘親,藥王。
這對百年不遇的藥道天才母女有兩大共同愛好。
一好名。大的自稱藥王,小的要稱藥師,平日裡無論是誰都得這般稱呼。
褚蒼知在進入靈虛宗之前,早就已經把宗門内的人都查了遍,卻沒能查到她們的真名。
二好靈植。藥王曾經為了找到一株奇草,深入魔宮,被統治魔域數千年的元始魔尊巷塗關了足足十年,拿到靈株後竟然和魔尊成為好友。
“好吧。”藥師雙肩一耷拉,不甘不願:“我娘天下第一,我天下第二總可以了吧。”
褚蒼知正欲開口,眼瞳陡然劇震,目光移動些微,落在藥師身後牆壁上。
藥師知道他看到了什麼,笑道:“你倒真是個人才,這種時候還敢在我面前胡亂瞄。”
“那是……什麼?”褚蒼知雙唇輕顫。
藥師毫不在意的反手指了指身後,俏麗臉上不無得意:“好看吧,他是我小舅叔。”
褚蒼知蓦然瞳孔放大,呼吸急促,臉色潮紅額角汗珠直墜。
藥師挑挑眉,侃笑:“這酒,烈吧?”
褚蒼知一面對抗體内冷熱交替的痛楚,一面要分出些精力将藥師的話細細消化。
過了好長會,才重新開口:“前輩的小舅叔真乃天人,不知現在在何處?”
“都這時候了,還有心情關心美人,蒼王好興緻。”藥師啧啧贊歎,走到椅子上坐下,眯眸看着畫像。
“這畫我娘挂了五百年,我挂五百年,小舅叔有沒有入化神境活個千把年,我不知道,我至今沒聽過世間有我小舅叔這般絕色之人,許是已經作古了吧,可惜可惜……”
一千年前——
褚蒼知忍着劇痛從寒冰床上掙紮起來,踉跄走到畫作面前。
水墨的線條寫意中見精巧天工,數筆勾勒出一川似玉如銀的磅礴瀑布,絕美仙人立于瀑布前,筆工精巧細琢,栩栩神采,衣着飄逸,氣質清冷聖潔似天人高立雲端。
“喂喂,讓你下床了嗎?我幾百年就研究出來這麼一顆藥,要是失敗了,你命都賠不起。”藥師急了。
沒有理會身後的呱噪,褚蒼知對着畫中無比熟悉的輪廓仔細描摹了許久,視線逐漸移到右下角兩個簡體字上。
他頭疼如錘敲,視線模糊,花了些時間才分辨出兩個字來。
刹那胸腔如同被千百柄利劍捅穿,鮮血湧上喉管。
“噗……”
夜深人靜,靈虛宗北坡相若閣傳出嘶聲裂肺的慘叫。
“我的天!我要殺了你!你居然把血噴到我娘親留給我的畫上,啊!啊!啊!啊!”
褚蒼知頹然倒地。
少女一邊上串下跳喊着要殺了他,一邊揪住人重新丢到寒冰床上。
顯然和畫比,實驗新藥更重要些。
冰床的寒氣再次和體内的暴熱碰撞,褚蒼知于極度震驚和空茫中,帶着畫中兩個字,陷入無邊黑暗。
——玉絜
*
“我去查過了,玉絜的數據這次确實被他們徹底删除,我很抱歉。”
複古華麗的水晶吊燈下,優雅的小提琴音流淌在餐廳的每個角落。
褚婼婼臉上滿是愧疚,十個手指絞在一起,生怕刺激到這個偏執的弟弟,低聲說:“我很早就跟你說過,他們不可能讓這種被感染病毒的程序留存太久,除非一直沒有發現……”
“你的意思是,那個陪伴我十年的人,他隻是個病毒?”
褚婼婼柳眉下陷,握住他的手:“小知,你該清醒了。”
砰!
高腳桌被掀翻,杯盤稀裡嘩啦摔落地面。
精緻的餐點和昂貴的紅酒塗在手工編織毯上,形成一副紅白黑交錯的水墨畫像。
“褚師弟,你一定要堅持住,師尊去找藥師拼命了!你可千萬别死啊!”
有人在搖晃他的身體。
那張畫像為什麼會是他?一千年前……他便存在這裡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