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子時未過,明月當空。
淙淙流水彙成小溪,風拂過溪邊成片的蘆葦,細聲沙沙如潮汐。
七星劍落在茂盛的蘆葦旁。
墨九将它和必過一齊收入儲物戒中,解開‘縛訣’,雙膝一曲,矮身利落地把褚蒼知背起來,快步順着小溪下遊的方向走去。
這次,褚蒼知感覺到右邊的颠簸更加明顯。
“師尊,放我下來。”
聽着身後褚蒼知口齒清晰的話語,墨九心中訝然,藥師不是說過了子時褚蒼知就會喪命嗎?怎麼感覺精神更好了?
不等墨九做出反應,褚蒼知已經掙紮着從他肩上下來。
墨九轉身查看,發現他臉上赤紅鱗片褪去大半,就和剛從聖株院帶出來時一般。
不,狀态看上去更好些。
冰藍的眸子一眨,漾出些疑惑來。
墨九在觀察褚蒼知同時,褚蒼知也在看他。
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看到墨九和玉絜如出一轍的臉,褚蒼知有一瞬間呼吸驟窒。
月光銀輝籠罩一身素色白衣,墨九垂手站立,長發沒有任何矯飾,自然落于腰間,凝脂玉肌略顯蒼白,琉璃藍眸華美璀璨,整個人穠麗而聖潔。
眼前的仙門大陣師猶如遺落在鄉陌的瑰寶,又像一雙罪業之手,勾動人心中的欲望,讓人忍不住生起占為己有的心。
與面無表情的NPC和呆滞僵硬的真人手辦不同,眼前的墨九生動,眸光落在他身上透着顯而易見的溫柔。
褚蒼知能輕易感受到他的情緒并确信,前世和今生加起來,再沒有見過比眼前更絕美的存在。
墨九被跟前徒弟兩道灼熱的目光看得渾身像爬滿螞蟻,哪哪都難受。
從前自己也很吸睛,可無論别人怎麼看,他是從來不會有什麼感覺,不知為何,褚蒼知的目光卻讓他十分不自在,就是跟别人不一樣,卻也說不出哪裡不一樣。
墨九微微垂首,貝齒輕咬下唇,尋了個話轉移注意力:“趴在我背上,讓你很難受?”
褚蒼知沒有錯過他師父臉上的不自在,緊繃的心弦猝不及防的被那幅含羞帶怯的神情撩撥了下,手指瞬間微動,生出去觸碰那片薄透唇瓣的沖動。
可現在根本不是動這種浪蕩心思的時候!
褚蒼知深吸口氣,竭力将目光轉移到墨九身後搖曳的草穗上,刻意顯露出幾分疏離:“我感覺好多了,師尊,我想自己走走。”
“藥師說你的毒會在子時發作。”墨九擰眉,注意到他躲避開的眼神和驟然的生疏,心說不出的堵塞。
還真是頭養不熟的狼崽子........
忽然瞧見褚蒼知身上的鬥篷,墨九方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莫不是我的模樣不堪入目吓着他?所以他才不拿正眼瞧我?
褚蒼知輕描淡寫:“藥師也有誤診的時候。”
此時在聖株院閣樓配藥的少女“阿嚏”一聲打了個噴嚏,她望向窗外的烏雲蔽月,随手将窗戶關上,并不知道自己的風評正在被害。
墨九覺得自己隻是個NPC,好不好看的無所謂了,見徒弟如此堅持便不勉強,隻叮囑:“若是有不舒服,及時告訴為師。”
如今想來,褚蒼知确實并非能夠放下孤傲主動去讨好他人的人,不知自己當初為何不過一眼,就堅定認為他是最合适的人選,對他充滿期待?
墨九兀自搖頭,哎,回去之後,還是得趕緊物色個性格柔順點的徒弟,這類人雖然大多資質不佳,但總是願意刷點好感度的。
褚蒼知把鬥篷解下來還給墨九。
墨九飛快将鬥篷穿上,從沒有如此深刻的感受到——沒有穿鬥篷,形同裸奔。
褚蒼知大概被醜狠了,等他把鬥篷穿上,才敢重新将目光投在他臉上:“多謝師尊。”
墨九淺淡一哂,已經快不知道褚蒼知到底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
可又能如何?這已經不是我該操心的問題了,一切很快就要結束。
褚蒼知走得很慢。
墨九正好腿腳不便,走得也很慢,心裡卻在飛速運轉,努力回憶着那個人曾經講過,雌隐蛇的習性,可能會出現的地方。
星空下,兩人肩并肩,隔着半米距離,緩慢而沉默的行走在小溪邊。
如果不是褚蒼知生命危在旦夕,此情此景倒是有那麼些月夜一雙人散步的浪漫惬意。
約莫半刻鐘,褚蒼知終于憋不住話:“師尊以前來過這裡?”
“未曾。”墨九望着波光粼粼的小溪,眸色逐漸随着蔽月雲霭濃沉,思緒不自覺飄到五年前去。
五年前他在這個起始地點醒來,睜眼就看到他的NPC引導者——藥王。
藥王就是如今聖株院裡藥師的母親,是個十分精緻優雅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