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日亨見幾個小厮不停打量自己,着急道:“看我幹什麼!趕緊說啊!”
為首的甯周義隻得沉聲道:“半月前南市鋪子地下私造兵器案的主謀審出來了,供的是林将軍!”
此話一出,甯五的腿就軟了下來,被甯四一把攙住。
甯周義見衆人還算淡定,這才接着說道:“此次是曹國舅帶兵,據說從林家查出了通敵叛國的鐵證,如今正在大理寺審着,從捉拿到審問不過兩個時辰,林家已然死傷過半。”
“曹國舅……那可是個活閻王,也是他能做出來的事。”
“那母親……母親可有事?舅舅和外公呢?”
小昔喬無論再早智也終究不過是個半大孩子,在聽到死傷過半時就已然支撐不住哭了出來。
“舅舅和外公都是朝廷命官,母親又是官眷,他們不敢怎樣的。”甯二攬過哭的發抖的甯昔喬,柔聲安慰道。
“不管怎樣,如今總算是得知了緣由,明日,不,今日,為父就進宮,官家與林賢弟情誼頗深,一定會還林家一個清白。”
甯日亨也是第一次見着自家小女兒如此失态,也是有些慌神,這孩子自小聰慧早智,說話做事又有些不近人情,且林氏又太過強勢,生的兩個孩子都不親他,如今看這孩子如此脆弱,他心裡多少也有些心疼。
“不可!”
沒錯,來人是甯老太,她雖回了孝慈堂,卻仍擔心甯父趁她不在被林氏生的兩個讨債鬼給忽悠了去,一直差人注意着這邊的動靜,小厮一回來,就有人去請了她來。
“兒啊,萬萬不可啊!”
“母親,這是為何?”
“蓄意謀反,那可是殺頭大罪,縱使我朝沒有誅九族的先例,可這林家無論如何都逃不掉了,你熬了多少年才到如今,萬不能因為一個罪婦丢了前程!”
此話一出,本就猶豫的甯日亨更加無措了,他本來就害怕自己這一折子上去使得甯家受到牽連,好不容易下定的決心,在自己母親出來後煙消雲散。
“那就再等等……”
“父親!你等得,我等得,可身在酷吏之下的母親如何等得!”甯二怒喊道,大理寺的手段向來是出名的,或許此刻他們會礙于林家父子的官職,可若一直得不到他們想要的東西,用刑也不過是時間問題。
“為父不是不救,好歹也要等為父摸清楚狀況再做打算!”
“父親!”甯二怒吼,眼淚随着怒火迸發。
陳娘子本在一旁聽着,按理說林氏死在獄中,她應該是高興的,可此刻,她心裡無論如何都高興不起來,一個為甯家殚精竭慮了十幾年的女人,竟這麼輕易的就被夫家抛棄,不免有種兔死狐悲之感。
“官人,林家就算真的有過錯,但大娘子到底是無辜的,官人多少使使力,讓大娘子少受些罪……”
“怎麼連巧兒你也……唉!我不是說了嗎?不是不救,實在是不是時候啊!”
衆人你一言我一語,争吵了好一會兒也沒個結論,本來悶不做聲甯五猛地跪下。
“你這是作甚!”
“父親!喬喬求您了,您救救我母親,求您了……救救母親……”她的頭磕在地上,每一下都是實實的,敲得悶響,幾下下來,頭上便帶了血。
甯日亨本想着去去扶,卻在聽到她的話之後,轉過身去。
“你這是在威逼你的父親!”
“父親,母親太苦了,您救救她吧!”
“她苦是我害的嗎!”甯父轉過身來怒吼道。
甯五看着父親暴怒的模樣苦笑道:“父親真的要聽問女兒說嗎?”
甯父氣極反笑,“你倒說給為父聽聽,我倒要看看你能倒出什麼壞水來!”
甯昔喬本是演的,在聽完甯日亨的話後,她的心是真真切切地疼,她啞着嗓子,一字一句地控訴:“父親與母親成婚沒多久,就去了溫州赴任,獨留新婚妻子在老家維持家業……“
“溫州那是個窮鄉僻壤,未得開化之地,你母親那時身體不好,不帶她去,是為她着想!”
“着想?聽聽,多好聽啊,可那時祖父病危,祖母愚昧,二房懦弱,旁支勢大,屢屢欺辱,我母親拖着病軀和那些人周旋,一度累到吐血,好容易才得以保全家業,可父親您是如何做的?”
甯父轉過頭去,躲過女兒審視的目光。
“父親您領了大着肚子的陳娘子回來,開口就是要納妾,這就是您給我母親的臉面,您還記得您是如何作踐她的嗎?您說她三年無所出是為不孝,又說陳娘子是如何撫慰您那顆孤寂的心,您說邊陲苦寒,又說母親無情,這便是您所說的為她着想,時至今日,每每寒冬,母親房裡的藥就沒斷過……”
甯日亨眼神閃躲,吐出來的話卻無恥,“那時年輕,況她仍是正房娘子,尊榮待遇從未變過,若是一再計較,那便是專權善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