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局未下,甯昔喬接着問道:“父親還記得當年迎娶母親時所許下的承諾嗎?”
甯日亨低頭看向甯五,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呢,恨意,怒火交織,那雙清澈的、盛滿眼淚的眸子卻如同烈焰,想要把他刺穿。
“當年是你祖父逼着我……”
“呵……真是可笑,你享受着我母親帶給你的好處,卻把自己僞裝成一個受了天大委屈的人,不覺得可笑嗎?”
“你!”人在羞恥至極的時候,原是真的會惱怒,甯父此刻恨不得上前給這個不孝女一巴掌。
甯昔喬頂着甯父惱怒的眼神,說出來的話猶如利刃,一次一次地揭開甯日亨那僞善的面容,“父親,您妾室納了一個又一個,母親是忍了又忍的;往日所受苦楚,母親也是從未提過的,可是,父親,您知道孩兒的喜好嗎?昔日孩兒重病時,可是父親守在孩兒床邊徹夜不眠的?”
甯五哭的狠了,說出來的話都帶着顫音。
“你是她的親生子,她如何不看重你!”
“可是父親,女兒不是您親生的嗎?父親,女兒敢說甯家所有人都受過我母親的恩惠,誰都可以死,就我母親不能!”
這一句是嘶吼着喊出來的,在場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
“你,你一個娃娃,竟敢逼問親父!反了天了!”甯老太太兩手扶着拐杖,眼睛瞪得溜圓。
甯昔喬連一個眼神都沒給甯老太,眼睛自始至終都沒離開過甯父。
“父親,今日女兒是被逼急了,這一番話不是為了苛責父親,隻求父親看在往日情分的份上,救救母親!”
甯父長歎了一口氣,無奈道:“為父不是說了嗎?待到明日,視情況再定,未曾說過不救了!如何聽不進去呢!”
“不行,今日就得救,女子下了大獄,本就名聲受損,若是過了夜,縱使回來了,母親也是活不下去的,女兒知道,舅舅此番牽涉甚大,父親無能為力,但母親是您發妻,您此刻上書,隻言救妻,并懇求陛下徹查此事,一來可以向陛下言明我甯家光明磊落,與此事毫無牽扯,二來也可向世人證明父親您危難當頭,不舍發妻,對您官聲可謂是極其有益,父親!”
甯日亨聞言沉思良久,權衡利弊之後,這才開口道:“為父本就是要上書救你母親的,隻你在這說了這些話浪費了許多時間,但你以下犯上的這一頓罰是免不了的……”
甯老太太還想開口,被甯日亨瞪了一眼之後閉了嘴。
甯昔喬拉了拉跪在身邊的甯二,悄聲說道:“等會兒我随着父親的馬車去接母親,哥哥你四處拜訪那幾位和舅舅交情較好的大人,讓他們上書言明一定徹查此事,萬不要徇私求情,此事多半為黨争陷害,若他們求情,恐落實罪名,反倒牽連他們,不過,還請幾位叔叔一定要打點大理寺一幹人等,曹國舅此人太過狠辣,我實在怕他在獄中為難舅舅……”
“好,哥哥現在就動身。”
甯昔喬看了眼起身去書房寫奏折的甯父,轉頭對甯二貼耳道:“以父親的名義去。”
不是要名聲嗎,那就送他個大的。
“你們兩個嘀咕什麼呢?”
甯昔喬看向甯父,将眼淚抹幹淨,笑道:“說父親真是情深義重。”
“用不着揶揄我,你們兩個還得靠你這個情深義重的父親養着!”
“父親哪裡的話,女兒所言皆是真心實意的。”
甯父瞥了她一眼,提步欲走。
“父親,那女兒就去大理寺門口等着接母親了。”
“你就這麼确定陛下能放了你母親?”
隻要是陛下還能記得當年那個為他擋箭的女将軍就一定沒問題,畢竟,陛下施的是仁政。
甯日亨見甯五沒有回答,自顧自搖了搖頭走了,自己還在心底暗暗自嘲,好大年紀,竟被一個女娃娃拿的失了分寸。
待到甯日亨走後,甯五起身向着幾個哥姐兒和陳娘子行了個禮,“喬兒多謝了,此番恩情我甯昔喬記住了,日後一定答謝!”
幾人從沒有見過甯五如此和順的一面,心中不免驚訝,一時間竟沒有人反應過來,待到反應過來的時候,人早就走了。
“王媽媽,你年紀大了,去院裡等着我們回來吧,你這一大把年紀陪着我又哭又跪的,折騰慘了,且回去等着我帶母親回來!”
“奴婢實在不放心,就讓奴婢跟着去吧。”
甯昔喬本想再勸,素兒跑過來哭道:“喬姐兒,奴婢去吧,奴婢侍奉大娘子不周,使得大娘子在牢獄裡受罪,奴婢對不起大娘子……”
昔喬将人扶起,歎道:“唉……本不是你的錯,反倒牽累了你,幸得你不顧安危回來知會我等,是個忠心的,那你便跟着,王媽媽,你回去準備些熱水吃食,給母親洗塵……”
王媽媽看了眼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素兒,想着确實自己更周到些,便由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