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着這從床頂上傾瀉下來的垂絲綢緞,思緒還有些迷糊,暈暈沉沉的不知自己到底身處何地。
身子底下的褥子也柔軟異常,他蜷着手搓揉了一下,不像是普通人家能夠用得起的料子。
他掙紮起身,肚子那處還隐隐作疼,他摸了摸肚子,原先破了個大洞的地方現在已經愈合了。
甘衡忍不住感歎,也不知道是什麼人救了他,竟然醫術精湛至此。
但等他看清這房間的全貌後,整個人都愣住了,他忍不住咋舌。
這大床!
這大夜明珠!
這大雕花扶手!
這大狐狸毛地毯!
……靠,這得是宮裡貴妃娘娘才能有的配置吧。
甘衡捂住肚子一步一挪地下床。
他走到房間門口才發現這兒居然還是幾層的樓閣,那下來的樓梯扶手上都鑲金刻玉的。
甘衡悲憤,果然有錢人茅廁都得鑲金邊的。
下面一層倒是什麼都沒有,隻有一座塑金的人像。
這人像塑得奇怪,是個盤腿的坐姿,身上穿的衣服也不像是祁朝制式的。
更讓甘衡感到意外的是,這金像竟然沒有眼睛鼻子和嘴巴,光一張臉盤子,也不知道是替何人塑的。
甘衡有些好奇,他湊近了看過去,隻見那金像身前立着一塊牌子,木牌子上刻:
不跪拜、不磕頭。
不燒香、不供奉。
甘衡一樂,這倒是稀奇。
從來都隻有塑金像撈香火錢的,這種還是頭一次見到。
他倒是對這個地方的主人越來越感興趣了。
這金像所在的還隻是第二層,下面還有一層。
等甘衡慢悠悠地挪下去,迎面就被一股涼爽的風吹拂而過。
他沒想到這一樓竟然是敞開式的,沒有門也沒有窗,隻靠幾根柱子支撐着,其間有白紗一樣的垂幕,被風吹得飄揚亂舞,别有一番雅緻。
甘衡忍不住深吸一口氣,這兒的風還跟别處的不一樣似的,微風潮濕帶着泥土的厚重和樹林的氣息,讓人内心格外的甯靜。
甘衡許久都沒有覺得這樣舒心過了,他不由地加快步子,想看看此地究竟是何處。
可是等他掀開影影綽綽的垂幕,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
那垂幕之後,白霧濃重,陰氣森森,完全看不清楚周遭景象,更讓他頭皮發麻的是,他隐約在那白霧之後看到了烏泱泱的人。
哦,不對,這種情況下大概率不是人,這麼重的陰氣,隻有可能是鬼了。
果不其然,白霧裡一個沒有腦袋的鬼走了出來,他恭恭敬敬地朝甘衡一拜:“大人,你醒了?”
甘衡臉色一僵,他這輩子還是第一次被鬼拜。
霧氣裡又走出來另外一個鬼,這鬼臉色蒼白,看着哪哪都好,就是心髒那爛了個窟窿,還一直正滴着血呢,他望着甘衡死魚一樣的眼睛瞪得老大。
當真是目眦欲裂,甘衡都疑心下一秒這鬼會将眼珠子瞪出來。
那臉色蒼白的鬼瞪了好一會,這才臉部僵硬地勉強沖甘衡擠出一個笑來。
甘衡:……其實也沒必要非笑不可……
沒有腦袋那個說:“大人,我們山……山神大人有請。”
蒼白的鬼跟着一笑,“轎子都給大人備好了,就等着大人你醒過來呢。”
他說着側身一步,讓出了身後大紅大豔的轎子,“大人,請。”
甘衡笑得十分禮貌,“這樣啊,那行,我先上去換個衣服。”
他也不等那些鬼回應,轉身就上樓了,爬樓的步子飛快,就跟身上沒傷似的。
他三舅二姥爺的!這是能去的麼?還說什麼山神??
這山裡通天的鬼氣,就連使喚過來擡轎子的都是烏泱泱一群鬼,你跟我說山神??
甘衡面無表情,也不該是這樣把人當傻子糊弄吧。
可等他把二樓和三樓都溜了個遍,整個人都洩氣了。
這兒别說出去的門了,就是連個窗戶都沒有。
看來這轎子就是不想上,也隻能硬着頭皮上了。
也不知道這些個鬼怪口中的山神大人到底是個什麼人物。
但不管怎樣,裝神弄鬼,定絕非善類。
甘衡歎了一口氣,外頭那一群鬼,打不打得過另說,主要是他現在身體都還沒好全呢,不到萬不得已,實在是不想動手啊。
他想着想着就拿起了一旁的夜明珠,順手放進了自己的衣兜裡。
沒别的意思,萬一呢,他是說萬一,萬一要是打起來了,他也好有個武器防身,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