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以舟!”
進入夢境的祝靈妙變回少女的形态,跑向他,大聲呼喊着他的名字,試圖将他從無邊的絕望夢境中喚醒。
她跑到簡以舟身邊,擡頭看向他的臉。簡以舟好像沒有平時那麼高了。是因為她長高了,也因為簡以舟的樣子似乎比現實生活中更加稚嫩。
對了,她想起來了。
和那個他遲遲等不來人的路口一樣,此時站在這裡的簡以舟還是更稚嫩的少年模樣。
“簡以舟!你别站在這裡了!”
周圍都是熊熊燃燒着的烈焰,他要是繼續站在這,等火舐上他的身體時,他的夢境又要完蛋了。
雖然這個夢現在已經夠完蛋的了。
祝靈妙用手背捂了捂眼睛,火焰熏得她臉頰發燙,眼睛裡差點滾出眼淚來。
環顧四周,她找到了還未被火焰包裹的地方。
她快步小跑過去,不由分說地拽着簡以舟的手,朝着一道已經被燒得漆黑的縫隙跑去,蹿出了火的包圍圈。
出來之後她把手撐在膝蓋上使勁咳嗽,好不容易舒服了些,還是得用力喘着氣。
等到終于能直起身子時,她劈頭蓋臉對着簡以舟吼:“你不要命了啊!”
夢境确實不會要人的命,但夢境裡的反應往往也是人内心的下意識反應,是第一時間的直覺。
“你站在那是想幹什麼?送死啊!”
祝靈妙真的要氣死了,這種事情不是第一次了。他在夢裡次次都這樣,她救了他好多次。
她不是不願意救他,維護夢境裡發生的一切都是她的工作職責,何況她還是個善良的熱愛工作的好夢神。
但她還是生氣了。
因為她看不見他一點點想要從中逃走的力氣。
簡以舟巨大的悲傷被她打斷了,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疑惑。
少年清俊的臉龐上沾了灰,看上去有些狼狽,眼眶裡還帶着點幹澀的淚水:“我……”
他說不出話來了。
祝靈妙也有點無話可說。她還生着悶氣,但簡以舟應該是不明白她在生什麼氣,他都不知道她是為什麼出現,也不知道他是來幹什麼的。
她轉過身,盯着面前跳躍着火光的千瘡百孔的馬路發呆。
“我見過你,對嗎?”簡以舟突然說話了,他微微彎下腰,牽了牽祝靈妙的手指。
她吓了一跳,回過頭。
祝靈妙還在思索這問題該怎麼回答,見過是見過的,但是他還能記得嗎?
記得之後呢,他會需要一個解釋嗎?
“應該可能是見過吧。”祝靈妙含糊其辭。
下一秒,簡以舟把臉埋在她後頸,手臂環抱在她肩膀前,把她緊緊地抱住了。
“喂……喂!你幹嘛呢?”祝靈妙語氣很兇,但聲音很輕,是怕把他趕走了。
她使勁用手肘向後推推簡以舟,結果無濟于事。
“簡以舟!”她繼續喊,依然是無事發生。
簡以舟把她越抱越緊了。
祝靈妙的怒氣突然像被戳破了的氣球,洩了氣,她還不知道她是心疼他了。
“好了好了,沒事了,火暫時燒不到了。”她把聲音放得輕柔,帶着安撫。
簡以舟悶悶的聲音從她頸後傳出來:“為什麼每次都是你?”
他頓了頓:“為什麼每次都是你來救我?”
他記得的,從異變的教室到呼嘯的海浪,再到喧天的烈火,都是她,都是這個一次次在夢境中出現,讓他在夢境乃至回到現實後都能記得的少女。
都是她拽着他,不由分說地把他拉出了那些危險。
雖然他不記得的是,更久之前的虛無、動蕩,也都是她救了他。
祝靈妙歎了口氣,拉着他遠離還在蔓延的火焰邊緣,找了個相對安全的角落坐下:“因為你被困住了,簡以舟。”她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所以為什麼?你真的給自己找了很多很多麻煩。”
簡以舟的目光黯淡下去,看起來有些茫然:“我不知道。好像我一睜眼就是這樣。”
祝靈妙知道他在夢裡分不清自己到底身處哪裡,隻好不再追問了。
正當這時,被他們甩在身後的火焰突然發出刺耳的噼啪聲。
那堆火焰開始扭曲,如同活物般沿着道路攀爬、融合,試圖将他們重新封死在火場中心。
“糟了!”祝靈妙臉色大變。
“火要追上來了!這個夢境在自我修複,它想把我們困死!”
祝靈妙反手抓住他的手:“跟我跑!這次别再停下了!”
她拽着他,再次沖向夢境中其他可能存在的弱點。
道路前方出現一輛跑車,紅色,和身後的火焰一樣耀眼。它停在未被火焰吞噬的前路,車門敞開着,像一頭随時準備躍出的猛獸。
“車!”簡以舟的聲音帶着一絲沙啞的急切,他的目光鎖定了那抹紅。
祝靈妙單方面的拉扯突然一松。
簡以舟反客為主地攥住祝靈妙的手腕,那股爆發的力量讓她微微一怔。
“這邊!”他拉着她,不再是被動地随波逐流,而是主動地奔向那唯一的、閃爍着危險光澤的希望。
灼熱的空氣炙烤着皮膚,身後的火焰如潮水般湧來。
簡以舟幾乎是把祝靈妙塞進了副駕駛,自己則一步跨入駕駛座。
車門“砰”地一聲關上,隔絕了一部分嗆人的濃煙。
“鑰匙!”祝靈妙急促地喊道,眼睛則緊張地注視着儀表盤。
簡以舟的手已經放在了方向盤的下方。幸好,車鑰匙正安然無恙地插在那裡。
夢境自有其荒誕的邏輯,再加上夢主的意志,有時也會爆發出意想不到的運氣。
這輛突兀出現的車,此刻成了他們唯一的生路。
簡以舟猛地擰動鑰匙。
“坐好了!”
他猛踩油門,紅色跑車像道光束一樣蹿了出去。
輪胎在滾燙的地面上摩擦出刺耳的聲音,車身猛地向前一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