鴨子吐出嘴裡的茶水,心想顧九這麼多年也是毫無長進,還是不好惹不說,不聽别人說話的性子就沒變過。
“這什麼破茶,燙死你鴨爺爺了。”鴨子洩憤似的嘎嘎罵着。
“西南的普洱,”趙桓不生氣,輕飄飄回它一句,想先從這段時間他的所見所聞說起,“祝家那兩個小家夥怎麼樣?”
提到兩個手下副将的遺孤,顧忱眉目間湧出難得的柔情:“笙歲是塊習武的好料子,就是性子有點冷,沒什麼交心的人。于習武之人也是好事,不易受外界影響。”
西南出了亂子,祝家隻剩這兩個半大孩子。祝笙歲和顧忱兒時像極了。顧忱就像在看着三百年前一夜失怙的自己再次長大,對她格外上心。
“箫歌挺皮的,他到哪兒都混得如魚得水。這小家夥八面玲珑,不适合在戰場上倒适合在官場上。”祝箫歌和自己的姐姐是完全不同的性格,不過毋庸置疑的是兩個孩子的出色。
“那就好。”趙桓含情的桃花眼裡漾着柔和,美得晃眼。
東大陸安定後,趙桓和顧忱相見的機會少之又少。他發現自己有動心的迹象時已經太晚,顧忱天天忙得腳打後腦勺壓根沒空想兒女情長。
上次見面還是西南事變後,他護送祝家姐弟倆投奔遠東。
那日的将軍巡邊回來,肩上落了點點初雪。
初冬時節,邊境蒼茫萬裡,一片肅殺。遠東冬日苦寒,草原亦是。雙方冬季都不會搞幺蛾子,各自休養生息。作為主将的顧忱也将得空,心情愉悅。
趙桓快馬加鞭來得早,顧忱正好巡邊去了,他幹脆讓人收拾了個軍帳,安排好兩個孩子進去倒頭就睡。
睡醒了,将軍邀請他來比劃比劃。顧忱神采飛揚,笑時像是這素白雪色和玄色鐵騎中唯一的殷紅。
顧忱拿着自己的玄鐵刀,招數大開大合。趙桓新換的劍在斬敵無數的刀下氣勢先輸了一城,更不要說對面拿刀的還是個馳騁疆場的将軍。
比試的結局不出意料,趙桓慘敗。面對舊日的武林第一,趙桓輸得心服口服。
将軍刀尖挑着他的發帶,少年人的肆意張揚清晰地落在趙桓眼底。
顧忱的刀身上落了薄雪,發間卻沒有凝着的冰霜,分明比試時是用刀擋了雪。
逗夠了,她利落地收刀,沖着對面的趙桓一勾嘴角:“打得挺爽,你也長進不少。”
本來就是陪将軍活動活動筋骨,顧忱開心了,他也心滿意足地找了虐回去了,隻是看着自己身上青一塊紫一塊龇牙咧嘴。
顧忱下手狠,也算是對他實力的認可吧。之後趙涿壞他好事,寄信讓他趕快去流求看看情況。
趙桓知道茲事體大,沒空念自己的那點小心思,匆匆策馬過江東下江南,一路風餐露宿去了南海邊境。
這一别就是兩年。不見心上人,趙桓隻能思考着自己怎麼孔雀開屏才能吸引顧忱的注意力。
思來想去,他在鏡中看見了自己這張長得還算不錯的臉,雖不知道顧将軍吃不吃這一口,趙桓還是決定試一試。
今日初試,收效甚微。
他恨顧忱顧将軍是塊木頭,把話說完就悶頭喝茶了,趙桓真是媚眼抛給瞎子看。
他何日才能和前輩們一樣,一對神仙眷侶相伴仗劍走天涯。看江南落花十裡,在春色中共許往生。
勾引無果,趙桓終于磨磨叽叽地說到了正事:“我此次南下,最遠到了流求島南端的一個港口。”
流求是南海邊的一個小島,與大陸隔海峽相望。朝廷設流求巡檢司,掌控力其實偏弱。
流求的文化背景、生活方式與中原相去甚遠,後來巡檢司幹脆放權給了當地人,選流求人入巡檢司任職。
原本也不是什麼大事,壞就壞在總有居心叵測的家夥出來攪局。
南海這邊因為基本無人來犯守備薄弱,士兵懶懶散散接班懈怠。
現世無人知曉此處的曆史遺留問題,但是他們這些舊日的江湖人不會忘卻。
最初的殖民者,就是從這裡登陸的。
當年血流成河橫屍遍野的場景曆曆在目,他們一聽到南海有異動幾乎緊張得輾轉反側。
元氣大傷的東大陸用了三百年才恢複成如今這安定天下,沒人想看着這漂漂亮亮的太平盛世碎成割人的一地琉璃碎片。
“清谷兄告訴我,有好幾艘大型漁船的吃水不對。”趙桓并不了解這些東西,幸虧他們還有人在那裡暗中觀察——字清谷的雲碧溪。
“蠢!那老頭子還不挪窩?”鴨子又驚又怕,忍不住擔心自己名義上的主子。
雖然自己的主子懶得整理外貌任由自己須發瘋狂生長,胸無大志隻想坐在海邊釣魚,有的時候扣扣嗖嗖不怕釣上來的魚給它吃……
但畢竟那是它的主子,在三百年前亂世戰火裡護它周全、陪着它長大成鴨獨一無二的親人。
它閑得發慌,偷偷摸摸跑出來就迷路了。路上好幾次差點被人抓起來煲成鴨湯喝,又撞見了諸如貪污之類鴨不該知道的事,鴨脖上的頭搖搖欲墜。
跑到京城皇宮也是因為它認識當朝皇帝趙涿,雲碧溪知道它吵但是聚會都會帶着它。它就這麼認識了如今身邊坐着的幾位,僥幸保下性命。
顧忱敲敲鴨子的腦袋:“知道你擔心他,先聽趙桓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