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水過深,很明顯是偷換了貨物。至于偷換的具體是什麼,他們暫時沒有頭緒。
趙桓解釋,雲碧溪看到的那幾艘大型漁船都是從東瀛來借道往西去的,他們也沒有合适的理由機會上去搜查。
雲碧溪和他說了,等趙桓這個金疙瘩親王一走,他就想辦法摸上去看看。
趙桓拗不過他,隻好作罷。
“這方面的律法還需要完善,”趙桓提醒自己的弟弟,“具體的條規我還在起草,但你先把風聲放出去,借道的漁船隻要停靠就得搜查。”
趙涿了然。
後續就是讨論朝中近日的暗流湧動了,從誰家添了孩子到誰家最近又開始活躍,而後轉到朝中各種彈劾,沒解決的陳年舊案……鴨子聽得一頭栽在石桌上睡過去了。
沒了吵鬧的鴨子,三個人說的話題漸漸轉到正事上。
“……我會在下次朝會上宣布這件事,到時候觀察底下人的反應就麻煩顧将軍了。”趙涿從品到灌,喝幹了杯中的茶,驚覺天色已晚。
“——皇上!皇上!”夏大蝦驚慌失措的聲音從假山後傳來,“可算找到您了,該進晚膳了!”
趙涿放下杯子,示意自己該走了。
他本來就是個随心所欲的人,有的時候一天就吃一頓飯也是常事。
但今早有大朝會,又和他們從清晨一直聊到傍晚,小太監都怕他不吃飯餓死了。
剩下的人也餓得頭腦發昏,全靠這一壺茶水和滿腔改革熱情吊着命呢。
夏大蝦小跑着來迎皇上,視線不可避免地落在搖頭晃腦的鴨子上。
趙涿心想壞了,他考慮不周,趙桓替他圓了:“這是隻神異的鴨子,偶爾會發發癔症。皇上大義,鴨口無忌,不究其欺君之罪。”
夏大蝦疑惑地點點頭,依然弓着背擡眼望了望剩下兩人。
顧将軍,景王,皇上,他躲在假山後面看不見人臉隻能靠猜,果然是他們三個在聊天。
他剛才聽到的消息,除了鴨子嘎嘎那兩聲,每句都至關重要。
顧忱趙桓平時都很少參與京城的朝政,本以為是兩眼一摸黑一問三不知,可現在看二人對朝中的分析,分明什麼事都看得清楚。
而且顧忱對趙涿趙桓的态度也耐人尋味。平日裡禮數周全,私底下直呼其名,甚至他還聽到了兩句尖酸刻薄的罵人話,和遠東王顧忱性格冷淡沉默寡言的形象相去甚遠。
隻可惜他去找朱大人彙報用了太久,又準備着什麼規格接待西洋人,沒聽全前情。
他上午滿門心思都撲在西洋人這邊。今天得到的賞賜,這西洋耳铛當真漂亮。聽說是從海底撈出來的,而且是折磨那些大蚌才弄到的,宋朝可沒這稀罕貨,要給也是給皇帝的。
不過趙涿好像在情欲這方面特别淡,不知道是不是不行……這點和他的先祖們出奇地相似。
趙氏王朝不設後宮。但每每到了皇帝老去時都會有提前準備好的太子露面,太子們知書達理風度翩翩,讓人挑不出毛病。
王朝就這麼稀裡糊塗地疊代。
皇上的聲音蓦然響起,夏大蝦側耳,一字不漏收進腦中。
“今晚做全鴨宴,給景王接風洗塵。……罷了,不要聲張,我兄弟二人叙叙舊。”趙涿擡腿走向禦膳房,“朕親自定食譜,神鴨也同來吧。”
顧忱告退,趙桓嘴張張又閉上了。
夕日餘晖下,不施粉黛的将軍站在濃墨重彩的一地繡球中,身姿挺拔如劍。
顧忱感覺自己坐了大半天後背都僵得像塊石頭,一彎就疼,幹脆就先這麼個姿勢吧。
趙桓匆匆望了一眼就狼狽地收了視線,跟着弟弟往禦膳房的方向去了。
他喜歡的人就像永遠摸不到的利刃,對誰都是刀鞘最鋒銳處,可以把敵人刺得生疼。
他們畢竟三百年交情混得熟,利刃偶爾會出鞘比試比試,奈何他本人這把劍太過廢物,在刀下走不過十招。
區區一個背影就能讓他出神……他為什麼喜歡顧忱?
趙桓聊久了局勢,看自己的感情也不由得帶上了幾分審視。
望了望漸暗的天色,顧忱腳步匆匆地奔向宮門。餓死了,回京城肯定吃點好的。
“嘎嘎,全鴨宴,信不信我把你譜子全丢水裡?”鴨子的刺耳叫聲打散了青澀的迷茫,趙桓偏頭轉向聲源,自己的弟弟和鴨子互掐中。
“我看你敢不敢。”趙涿冷笑一聲,“到了皇宮就給我夾着翅膀做鴨,這不是你的地盤。”
夏大蝦在前面牟足了勁向禦膳房方向走,不讓自己笑出聲來,憋笑太過用力以至于衣袖裡藏着已經捂到熱的西洋耳铛差點滑落。
這鴨子損透了,能讓當朝性格平和的皇帝怼成這樣,真乃神鴨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