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大陸之上,宋朝是天朝。周邊還有一些成不了大氣候的小國,比方說西南那邊的大理。威脅最大的就是兩個,都鄰着遠東,東瀛和匈奴。
匈奴遊牧,天天在草原戈壁上饑一頓飽一頓,沒糧食就動手動腳,出兵騷擾的時間非常穩定,一入了秋就沒什麼動靜。
東瀛不同。
它是個島國,并不鄰着大陸,與宋朝隔滄海而望。他們如果搞小動作的話,宋朝是一點都不知道的。偏偏他們最愛這一套,每次都靜悄悄都在背地裡使着壞。
東瀛現在的統治者是他們的天皇,老頭子上了年紀倒是越發狡猾,表面上和大宋保持融洽的關系,私底下蠢蠢欲動,随時準備着給大宋來上一刀。
趙桓在位的時候和東瀛的天皇有過書信往來,知道這家夥是個什麼樣的人。半個月前正式決定要大辦農祀大典後,趙涿言辭懇切地發了一封信往東瀛。
當然,那信不能細看。懇切的言辭隻是趙涿用來包裹毒藥的糖紙,他一筆一畫寫下的可都是威脅的話語。
趙涿一直懷疑如今的東瀛仍和西幻海保持着密切的來往,他平生喜好看話本,最善編瞎話,假的也能讓他變成真的。
他這封信赤裸裸的威脅,天皇那老頭子隻好陪着笑給他回了信,無奈地同意了他所說的增加購入糧食的量一事。
趙涿原話:
我朝與貴國已有多年的貿易往來,尤其是糧食方面。貴國的土地有限,人口增長又快,想必糧食應該是較之前更短缺的。如今貴國反倒不怎麼進口我朝的糧食了,莫非是有了新的合作夥伴?
天皇感覺東瀛被群狼環伺。
宋朝這一任的皇帝年号是“元安”,取太元安平之意。
據遣宋使回信,民間對這個皇帝的評價是“庸”。
庸常的皇帝,在位五年無功無過,但常因性子太疲軟而受人诟病。
天皇心想這皇帝可不是什麼庸人。
宋朝的皇帝一貫不顯山不露水,生在盛世的便安安穩穩不搞事,亂世烽火中的也可安定一方再鑄輝煌。
元安帝就是很典型的生在盛世的守成之帝。
他這信裡處處都是威脅,怎麼可能如民間所說的性子疲軟呢。
興許是有的時候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吧。
他的父親告訴過他,宋朝是眠龍,不可輕易打攪,西幻海是獅子,不容他躲藏或是回絕。
作為天皇,他必須想出權衡之法。
但是東瀛怎麼不能赢?
一直生活在銅牆鐵壁裡的宋朝太懈怠了,遠東顧氏雖強,卻也是一脈單傳。若是顧忱死了,狼煙軍失去主心骨,自是不足為懼。
西幻海和宋朝一旦開戰,獲利的隻有東瀛。
天皇一手積極地為西幻海搭線,一手又暗暗地擴大了軍隊規模。
西幻海和宋朝不想輸,他帶着東瀛必須赢。忍一時就忍一時,另外兩個要受一世的辱。
趙涿和趙桓這對兄弟要诓人,把那勾結東瀛的叛徒釣出來。
李大人跑不了的,但肯定不止他一個。
身在網中,看不出網有多大,隻能順着絲線一點點摸,直到摸到線的盡頭。
負責動手去摸線的自然是顧忱了。
分工明确,禦書房裡點着的安神香半天才燃了一點。顧忱抹了把臉驅驅困意:“趙桓,你說我們當初是幾個人?”
趙桓的臉色一瞬間變換了幾下,顧忱卻已經倚在窗邊睡着了,好像剛剛說的是胡話。
趙涿進來了,趙桓把問題抛給了他:“我們最初是幾個人?”
“三個,問這莫名其妙的問題。”趙涿已經穿好了沉重的龍袍,“她睡着了?”
趙桓把手邊的折子整整齊齊放成一摞:“嗯,不急,再等半個時辰。”
顧忱身上披着甲,可能是出了城。這個時候就别叫了,行動前睡好相當重要。
但沒過一刻鐘,顧忱就補足精力活蹦亂跳了,看得趙涿啧啧稱奇。
醒來的顧忱完全不記得半夢半醒間提出的第三人,趙桓也對這事沒印象了。
就像是有人在他們身後,用掃帚掃平了他們在雪上留下的來時印記。
顧忱倚在窗邊,趙桓坐着椅子,趙涿靠在門上,圍成的三角形之間放着教皇的那封信。
三人傳閱一番,就最終的行動計劃做了小小的修改,不知覺地到了時候。
顧忱翻出宮牆時,晨鐘剛好敲響。
鐘聲敲碎了那層粉飾太平的衣,京城從此日起,不複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