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清四十年,冬。
神出鬼沒的蘭娅缇出山,開始了對烏粉這一毒物的研究。
她在研究初期也走了許多彎路。
土埋,結果一整片土壤都有了烏粉的詭異味道,害得她不得不把這些土全都用了大量的湯藥混成一坨做了暗器的圓珠。
火燒更不用提,一燒整個山頭都能死光光。
水泡似乎有些效果,但還不盡人意。
正逢台州漲水,澆滅了烏粉引燃的火,它的痕迹也不複存在。
蘭娅缇悄悄扔下手頭的東西,連夜去了台州尋找緣由。
天助台州,那投放的烏粉不偏不倚地砸在了一車石灰上。
海浪翻湧,烏粉灑落,石灰傾翻,據在現場的雲碧溪所言,當時“噗嗤”一聲,一縷輕煙炸上了天。
蘭娅缇回去就尋了這幾樣材料來,該說不說真有用。
可惜沒來得及細細鑽研這背後的原理,戰火就席卷了整片東大陸。
但這法子她告訴了親近的朋友以及有需要者,比如趙桓顧忱。
顧忱行動派說做就做,命白岫喬裝打扮買了點爆竹。
“顧将軍,咱們這麼幹真的行嗎?”白岫手裡的木棒尖尖上燃着星點的火,他望望地上一長串的爆竹,打個寒噤。
“少廢話,出事了我擔着。”顧忱低聲道,差點吃了一嘴草葉。
白岫又把視線投給趙桓。趙桓點點頭,他就咬咬牙,準确無誤地把手中的木棒抛到長長的棉線邊。
他們這樣真的好嗎?
三個也都算是有頭有臉的大人物,此刻趴在城外幾裡地的草叢裡準備着點燃爆竹。最絕的是昨晚下過雨,他們身上蹭的全是濕泥。
希望這爆竹點得着。
不出所望。
噼裡啪啦——
嘣——
遠處的鐵桶炸成一團小小的星,然後爆發出的濃煙隐沒了碎片的慘狀。
也有幾片力大的直直沖上了天,而後重重地墜在草地各處,就如劃過夜空的流星,短暫而璀璨。
“好……他大爺的難聞。”顧忱咳咳兩聲,突然覺得身下淋過雨死了似的濕泥也别有自己的韻味。
趙桓扇扇:“我想他大爺應該也不認這種不肖子孫。”
“哈哈——”白岫吃了一嘴泥,狼狽地躲過碎屍的間隙也不忘大笑。
景王爺和顧将軍私底下關系好得很,也不怪皇帝一直不提收攏軍權的事,哪怕如今皇族勢微急需軍權撐腰。
他是武人,将士們怎麼想的他也知曉個大概。
将士們臣服于元安帝不假,但凝固他們心的得是個有魄力的将領。
顧忱就是這樣的将領。
她自信于自己的判斷,所以在不明事理的外人眼裡看來,偶爾會顯得有些武斷魯莽——但事實證明,她總是正确的。
景王爺他是有所了解的。
這位的性子和顧将軍可謂是大相徑庭。
趙桓做事周到,考慮得十分細緻,以至于有些優柔寡斷,瞻前顧後。
但别說這兩個人在一起剛剛好,皇上安排他們兩個一起真是絕了。
顧忱起身拍拍濕泥:“弄不掉了,先湊合着吧。”
本來已經計劃前往湖州,結果昨天晚上又出了這麼一檔子事。
她還想看看湖州的特色服飾呢。
趙桓淡定地看看自己髒得不成樣子的白衣。
他們說做就做,中途沒有任何猶豫,所以他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
這泥剛剛好糊在了他衣服上綻開的血花處,有種說不出的和諧。
他不甚在意:“走吧,先把背後這條鍊查出來。”
話是這麼說,但查這種已經沒有線索的案子談何容易?
更何況對面很有可能縱觀全局。
顧忱趙桓隻能先看看鄭氏的案子了。
仵作驗屍的報告很快送到了二人手裡:“他殺?”
“當天下午有人看到過其他人進去沒?”顧忱死死盯着那兩個字,幾乎要用目光把紙灼出一個洞來。
白岫搖搖頭:“應該沒有。”
趙桓看了一眼單子,沉默不語。
他的思緒又回到了那個下午。
熱騰騰的陽春面,鄭氏局促的神情,沒得到回應的提醒,以及清脆的瓷器落地聲……
鄭氏會不會在他們離開之前就已經死了?
如果以此為假設。
那麼兇手到底是?
鄭氏那間卧房昏暗狹小,通常情況下藏不得人。更别說顧忱曾單獨與鄭氏在裡面促膝長談,有人的話以曾經武林第一的實力早就察覺出來了。
如果是他殺,兇手要嫁禍給他們的話,選那個時間下手倒也合理。
“帶我們去仵作那邊吧。”趙桓把自己的思緒整理一番,眼見為實,不見到屍體一切都是妄加猜測。
白岫應了聲,帶他們穿過幽暗的長長回廊。
雨的滴答聲悄然響起。
江州多雨,天氣陰晴不定,白岫來了一年已經被摧殘得習慣了這樣的天,毫不在意地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