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平安擡眼看了他一眼，片刻後緩緩點頭：“好。”

陸清崖轉身去準備茶具，動作輕柔而細緻。

他将茶葉放入壺中，熱水緩緩注入，茶香漸漸彌漫開來。

等心緒漸漸平穩下來，他端着茶盞走到祝平安身邊，恭敬地遞上：“師尊。”

祝平安接過茶盞，抿了一口，“清崖的茶藝倒是進步了不少。”

陸清崖聞言暗喜，臉上卻不顯，隻是低聲道：“師尊喜歡就好。”

祝平安放下茶盞，目光落在陸清崖身上，打量這個變化甚大的青年，語氣溫和：“這些年，你過得如何？”

陸清崖手指微微蜷縮，“弟子一切都好，隻是……隻是時常想念師尊。”

祝平安伸手揉揉他的頭發：“好孩子。”

感受到頭頂傳來的溫度，陸清崖隻覺心中那股壓抑已久的情緒幾乎要沖破胸膛。

他咬了咬唇，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師尊，弟子……弟子有些累了，想先回去休息。”

祝平安颔首，“去吧，好好休息。”

陸清崖躬身行禮，轉身離開。

走出殿門的那一刻，他長長吐出一口氣，心中的情緒卻依舊無法平息。

他快步走回自己的院落，關上門，背靠在門闆上，緩緩滑坐在地上。

閉上眼睛，陸清崖的腦海中不斷浮現出祝平安的身影。

師尊的笑容、師尊的聲音、師尊的溫度……

一切都在他心中揮之不去。

他緊緊攥住衣角，翻滾的情緒幾乎要将他淹沒。

“不行……不能這樣……”他低聲喃喃，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他隐約察覺到自己對師尊的感情在日複一日的等待中，早已超出了師徒之誼。

但他更清楚，這份感情注定無法宣之于口。

他不能讓師尊為難，更不想讓師尊失望。

“師尊……”

陸清崖摸出藏在儲物戒中，那根斷裂的銀發，一點點纏在指尖，貼近自己的臉頰。

“清崖。”

略帶疑惑地嗓音在身後響起，陸清崖這才驚覺他竟然沒聽到師尊的腳步聲。

他放下古籍，規規矩矩起身行了個禮，“師尊。”

祝平安坐在桌案對面，瞧見桌面上未破的棋局，撚起一枚黑子思索着該落在何處。

眼見黑子落下，陸清崖探手想取白子，剛伸出去便被止住。

祝平安緩緩撚起白子，開始與自己對弈。

“你可是有什麼心事？”祝平安未擡頭，注意力仍集中在棋局之上。

陸清崖思緒煩亂，苦笑着搖搖頭，“弟子并無心事。”

白子落下。

“說謊。”

陸清崖啞然，他唇瓣翕動幾下，話到嘴邊又說不出。

他已經不是原本那個可以憑借撒嬌就沒得到寵愛的年紀了，再去說些似是而非的話，恐怕師尊要将他逐出師門了。

一邊痛恨自己怎麼沒能早些表明心意，一邊猶豫着不知道怎麼回答當下的問題，陸清崖沉默半晌，才緩緩開口。

“弟子，很想念師尊。”

祝平安落棋的動作停滞片刻，随即又恍若什麼都沒有聽到一般，“吾已經回來了。”

“不。”

陸清崖否認。

他想念師尊，在師尊閉關的時候想念，師尊離開身邊也會想念。

師尊在身邊，他依舊想念。

因為恐懼他不在師尊心中，所以想念。

祝平安擡眼看向他，“怎麼了？”

陸清崖又張不開嘴了。

他攥緊雙拳，最終隻歎了口氣。

“沒事的師尊，弟子真的隻是想念您了。”

祝平安不會信的。

陸清崖心裡明白，所以他又恢複了那副面帶笑容的模樣，撐着棋桌兩側直起身來，用開玩笑地語氣說道：“師尊，今晚弟子可以留宿嗎？”

意外的是，祝平安并沒有立馬拒絕他。

他注視着那雙已經和曾經記憶中完全不同的眼眸，其中的包容、柔和的情緒是從不會出現在上一世師尊看向他的眼神中的。

“可以。”祝平安說。

陸清崖反倒更緊張了，他一把攥緊衣擺，結結巴巴地拒絕，“不，不用了師尊，我就随便，随便說的……”

祝平安輕笑出聲，最後一子落下，起身拍了拍他的腦袋，一恍身便離開了。

陸清崖也擡起手摸摸自己的頭，蜷着身體靠在窗台上低低笑了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