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清崖磨蹭到月出東山才現身,想來也是心虛,他剛進門就往案幾上趴:“弟子手疼。”
“伸出來。”
溫熱的掌心貼上紅腫指節,陸清崖趁機落進師尊的指縫,與他十指相扣,“這樣就不疼了。”
“胡鬧。”祝平安怕弄傷他,抽手不成,隻好由他握着,“日後不可在說那般妄言。”
“弟子知錯了。”陸清崖難得地正經起來,“是弟子逾矩了。”
祝平安挑眉,不知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陸清崖扯着滿臉笑,又一扭一扭地貼過來,“可師尊總這般縱着,總我生出不該有的念想。”
“師尊您就隻是罰我抄抄書,是不是代表着師尊還是心疼我的?”
燭火噼啪炸開燈花,松風在外頭叩門:“仙尊,天樞峰送來的靈果……”
“下去。”
門外腳步聲遠去,陸清崖目光灼灼,他拽過祝平安的手按在自己心口。
“師尊若是心疼我,答應我可好,師尊總是拒絕我,弟子的心好痛。”
祝平安沒說話,也沒收回手。
陸清崖再次追問。
“師尊當真不知?”
掌下心跳震如擂鼓,祝平安垂眸看着交疊的手,“知道又如何?”
“那您……”陸清崖眼睫微顫,“可會覺得惡心?”
窗外竹影沙沙作響,良久,祝平安笑了,“若吾說惡心,你待如何?”
“剜出來。”
幾乎是瞬間,陸清崖一把抓起流雲劍就往心口刺,“師尊若覺得惡心,就把這髒東西……”
劍鋒被兩指夾住,祝平安奪過他的佩劍擲出窗外。
他揪着陸清崖的衣領拎到眼前,“吾何時教你這樣作踐自己?”
“師尊,是弟子有了不該有的妄想,您便讓弟子痛個明白,才好止住……”
陸清崖兀然噤聲,怔怔望着近在咫尺的唇。
溫熱的觸感落在額間,輕得像竹梢掠過的風。
祝平安松開他後退半步,“滾去睡覺。”
陸清崖摸着額頭愣愣邁步,退到門邊又折返,“師尊能再……”
“不可。”
“能跟師尊一起……”
“不可。”
“師尊是小氣鬼。”
祝平安抄起鎮紙作勢要砸,青年終于傻笑着翻窗逃走。
他好笑地搖搖頭,這死孩子。
正值晨餐時間,松風端着茶盤邁進偏殿,卻見裡面已經有人早早等着。
陸清崖正往青瓷碟裡碼荷花酥。
金黃油酥被捏成花瓣狀,糖霜細密如落雪,好看的緊。
他擺得專心緻志,忽聽外頭傳來銀鈴碰撞的脆響,陸清崖面色一變,那讨人厭的家夥又來了。
“陸師兄!”葉聽潮人未至聲先到,绛紅衣擺掃過門檻,“看我給仙尊帶了什麼好東西……”
雲栖月跟在後面探頭,鼻尖翕動,“好香呀,陸師兄做了糕點?”
陸清崖不動聲色側身擋住食盒。
“師尊不喜甜食。”
“胡說!不愛吃你還護成這樣?”葉聽潮伸手要搶。
“讓你吃了嗎?”陸清崖眼疾手快地拍開他的爪子。
雲栖月在一旁看着兩人打鬧,掩唇輕笑,“陸師兄今日倒勤快,”
她說着往門外張望,“仙尊呢?”
“師尊卯時便起了。”陸清崖将最後一塊酥餅規規矩矩擺正,“如今在後山看新弟子晨練。”
他特意加重“卯時”二字,滿意地看到葉聽潮垮下臉。
畢竟這人向來要睡到日上三竿。
外頭傳來腳步聲,祝平安緩步踏進來,“今日倒熱鬧。”
陸清崖快步上前,“弟子備了新茶。”
他轉身從食盒底層端出青玉盞,熱氣混着姜香漫開。
葉聽潮伸長脖子嚷嚷,“我也要!”
“竈上還有,要喝自己去盛。”陸清崖将茶盞往師尊手邊推了推。
祝平安抿了口茶,“不錯。”
“弟子下次還給師尊煮。”陸清崖說着,掏出帕子,極其自然地擦了擦桌面上濺出的水珠。
雲栖月與葉聽潮對視一眼,都在對方臉上看到古怪神色。
這家夥,怎麼殷勤跟店小二似的。
再看看陸清崖臉上那赤裸裸的傻笑。
兩人心情更複雜了。
感覺有人當弟子當成傻子了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