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嬌聲音很好聽,軟軟甜甜,能掐出水。
蘇今禾動作倏然頓住,表情也跟着空白。
不過她表情本就不多,晏嬌壓根看不出來,隻見她突然間一動不動。
“今禾,你有在聽我說話嗎?”
“……有。”
蘇今禾蜷縮起冰涼的手指,語氣無變化。
“你和他關系不是挺好的?不需要特意練散打吧。”
晏嬌歎氣:“差遠了,他隻把我當妹妹,我嚴重懷疑我在他眼裡隻有十歲。”
蘇今禾:“那你需要練的不是身體,而是智商。”
晏嬌:“嗚嗚你好過分。”
蘇今禾自知失言,啞聲道歉:“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
晏嬌反倒被弄得不好意思,“沒事啦,我知道你是開玩笑的,所以那個散打,你能不能……”
“不能。”蘇今禾避開她的視線,從書包裡拿出數學書,“我比較忙,沒什麼時間。”
黃潔剛剛沒求到票,又過來了一趟,聽到了一點她倆的話,眼睛發亮地道:“什麼什麼?晏嬌,你剛剛說你喜歡誰?”
她嗓門大,瞬間拉來多道視線。
晏嬌不擅長說謊,又被問得猝不及防,結結巴巴說了。
于是,本屬于兩個人的小秘密,一下變成全班都知道的大秘密,不少人知道沈南序,笑着打趣晏嬌,祝她早日把人追到手。
“你們别說了,我真的要生氣啦。”晏嬌臊得滿臉通紅,趴在桌上把臉埋在胳膊裡。
黃潔這才勉強止住笑,又不懷好意看向蘇今禾,“今禾,嬌嬌都說了,你可不能跑,還不速速招來。”
蘇今禾眼皮都沒擡,語氣淡淡,“開個玩笑,你還當真了。”
黃潔:“切,害我白興奮一場。”
上課鈴響了,她回到座位,教室慢慢變安靜。
數學老師沒來,蘇今禾心不在焉寫着數學書上的練習題,速度罕見很慢。
晏嬌仍不死心,還在她耳邊嘀咕散打的事。
蘇今禾有點煩,“你直接讓他教你不是更快?”
“對哦。”晏嬌猶如醍醐灌頂,“我怎麼沒想到,你真是個天才!”
咔嚓,蘇今禾捏筆力度不小心過大。
晏嬌有點震驚地看着她寫斷的水筆芯,“你的筆……”
“質量太差。”蘇今禾面不改色換了一根。
*
接下來一周,蘇今禾和沈南序沒再聯系過,倒是天天從晏嬌那兒聽到他消息。
晏嬌加入了江牧野的宿舍群,沈南序也在裡面,他們有時會連麥打英雄聯盟。
晏嬌為了聽他聲音,從零開始研究這款遊戲,練成了奶媽,每晚輔助沈南序收割人頭。
她開心地和蘇今禾分享少女心事,蘇今禾聽得面無表情,“我總算知道你成績為什麼上不去了。”
晏嬌不在意,撥了撥已經剪短的頭發,“我爸說等我畢業後會安排我進家裡公司,讀了也沒用。”
蘇今禾沒說什麼,心思回到題目上。
對有錢人來說,未來出路很多,确實不用辛辛苦苦和千軍萬馬過獨木舟。
而她不一樣,一開始就别無選擇。
又是一周六,晏嬌給了蘇今禾一張門票,“這是南序哥讓我轉交給你的,明天你也會去宜大看SF演出吧?”
“嗯。”蘇今禾看着票,擡眼問:“你這些天有見到他?”
“是啊,去找我哥時遇到了,還一起吃了飯。”晏嬌說着,垮下臉,“我求他教我散打,你知道他說什麼嗎?”
“……什麼。”
“他說他不會,讓我來找你。”晏嬌想到就氣,臉頰鼓成河豚,“你聽聽,這是人話嗎?”
“……”
蘇今禾大概猜到會這樣。
以前她就發現了,沈南序這個人,其實挺懶的。
當初她在南街館,他就三天打魚兩天曬網,開始是因為知道了她是女生,多來了幾天照顧她,後來看她自立自強了,又不怎麼來了。
晏嬌抱怨完,道:“演出是明晚七點,我們吃完中飯出來玩怎麼樣?叫上小潔,然後一起去宜大。”
蘇今禾:“可以。”
放學,晏嬌去找黃潔約定碰面地點,一不小心和其他同學就着SF的話題聊了起來,熱火朝天的,一時半會結束不了。
蘇今禾便靜靜走了,回家路上經過一家蛋糕店。
一位年輕媽媽牽着小女孩的手,另隻手拎着個大蛋糕,女孩頭頂皇冠發飾,打扮得像小公主,開心得蹦蹦跳跳。
蘇今禾盯着看了一會兒,轉頭,透過玻璃櫥櫃,看着琳琅滿目的生日蛋糕。
出來送客的店員見到了,微笑問她:“美女,家裡有人過生日嗎?”
蘇今禾沒有回答,而是詢問巧克力慕斯的價格。
店員:“現在店裡搞優惠,隻要199哦。”
蘇今禾扭頭離開。
“我家沒人過生日。”
*
到家,溫秋雲竟然在,蘇今禾有點訝異,換鞋進屋。
“媽媽,你今天不用加班嗎?”
溫秋雲在沙發上疊衣服,笑道:“是呀,老闆接了一個大單,一開心,讓我們提前下班,明天還多了一天假。”
蘇今禾心念一動,不待說話,溫秋雲又道:“我同事喊我明天去給她姐開的花店幫忙,擺地攤賣花,賺了有分成,我打算去試試。”
“……”蘇今禾心跳回到原速,“花店在哪?”
“城東那邊。”
離宜大好遠。
蘇今禾無意識伸手進口袋,SF演出票在裡面。
疊完衣服,溫秋雲擡頭期待地看着她,“你明天有空嗎?”
蘇今禾手指捏着門票,嗓音有點澀,“……要學習。”
“也是。”溫秋雲站起身,摸了摸她腦袋,“那你明天乖乖看家,等我賺了錢回來給你帶好吃的。”
蘇今禾垂着頭,低低嗯了聲。
難得的假期,第二天蘇今禾睡到中午才起來,還是被熱醒的。
她掀開窗簾看到外面暴曬的大太陽,微微蹙眉。
溫秋雲穿着圍裙在廚房炒菜,熱氣熏天。
蘇今禾喊了她一聲,“外面這麼曬,你還要去擺攤嗎?”
溫秋雲也有點猶豫,這時同事剛好來電話了。
她連忙擦去手上的油,接起電話。
蘇今禾見她連連點頭說好,心情有點燥,“她怎麼說?”
“讓我帶冰塊過去,保持花的新鮮度。”
蘇今禾不說話,闆着臉。
溫秋雲安撫道:“就一天而已,沒事的,你快去洗漱,準備吃飯了。”
……
吃完飯,蘇今禾在房間寫英語卷子,由于心情不好,效率低得離譜,她聽到外面傳來動靜,起身打開門,看到溫秋雲提着一桶冰塊,戴着遮陽帽出去了。
冰塊很重,溫秋雲提的有些費勁,下樓顫巍巍的。
樓下住着一個老男人,離異帶倆娃,在門口乘涼看到這幕,立刻過來,“秋雲,這東西這麼沉,你一個女人哪提得了,我來我來,你要上哪去啊?”
天氣熱,他打着赤膊,笑着獻殷勤。
溫秋雲不着痕迹避開他,“謝謝,不用。”
“客氣什麼。”男人把桶搶過去。
“真不用。”溫秋雲不知是累的還是氣的,白皙的臉頰泛着些許紅暈,汗水流經下巴浸濕胸口,一起一伏。
男人看得兩眼發直,女人連一臉為難的模樣都那麼美。
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我們都認識多少年了,别和我客氣。”
他屁股突然被人用力踹了下。
男人差點摔了,手裡的桶同時被搶走。
他扭頭要發火,看到蘇今禾冷冰冰的臉。
“我媽說不用您是聽不懂嗎,還是年紀就大到開始耳背了?”
男人一看是她,頓時啞了火,讪讪對溫秋雲道:“原來你女兒在啊,我回去了。”
蘇今禾冷眼看着他火速回屋關門上鎖,提着冰塊下樓。
溫秋雲:“給我提一半。”
“不用,我提的動。”蘇今禾說,“你幹嘛對那種人客氣。”
溫秋雲還是提了一半,抓住桶的另一側把手,道:“都是鄰居,擡頭不見低頭見,鬧僵了不好。”
“對他體面,他隻會蹬鼻子上臉,估計還以為你喜歡他。”
溫秋雲笑了笑,看她目光很溫柔。
“媽媽這不是有你嗎?”
蘇今禾不吭聲了。
溫秋雲知道她這是害臊了,有些忍俊不禁。
她一直知道,蘇今禾去學散打,都是為了她。
當初剛搬到這裡時,不僅蘇今禾不适應,她也整晚睡不好,動不動就被男人騷擾,最嚴重的一次還鬧到了派出所。
自那以後,天天哭着想爸爸回來的蘇今禾不再哭鬧,瞞着她把舞蹈課換成了散打,天天一身傷回來也不吭聲,再也沒掉過一滴眼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