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樓,蘇今禾在小巷口竟然看到了晏嬌和黃潔。
兩個人特意打扮了一番,穿着漂亮的小裙子,到處張望找着什麼,黃潔還開始打電話。
然後蘇今禾就感覺到口袋裡的手機開始振動了。
“……”
溫秋雲還在邊上,蘇今禾想當不知道,可晏嬌看到了她,面露喜色,連忙拉着黃潔跑過來。
“今禾,你家好繞啊,都不知道怎麼走。”
溫秋雲一怔,“她們是?”
蘇今禾歎氣:“我同學。”
兩個女生看到溫秋雲的臉時也怔住了。
“今禾,這是你姐?”黃潔由衷道:“好漂亮啊。”
不等蘇今禾說話,溫秋雲舒展眉笑道:“小姑娘嘴真甜,我是她媽媽,初次見面,你們好呀。”
晏嬌噎了下,“這麼年輕,竟然比我媽保養得還好。”
黃潔:“今禾,你準備好了沒?我們走吧。”
“等……”
蘇今禾剛要阻止,溫秋雲便問:“走去哪?”
“看SF演出呀。”晏嬌道:“我們昨天說好一起去的。”
蘇今禾微微一僵,手伸進口袋捏住票。
溫秋雲此刻也反應過來了,原來蘇今禾拿學習當幌子騙了她。
溫秋雲看着不作聲的女兒,心下了然,笑着從口袋拿出一百塊錢給她,“拿着去和同學玩,媽媽先走了。”
蘇今禾沒想到她沒有拆穿自己,下意識接過錢,等回過神,溫秋雲已經走了。
“我們走吧。”晏嬌挽住她的手臂,又忍不住感歎:“你媽長得真是太好看了,說話也好溫柔。”
黃潔羨慕點頭,“不像我家,就是個母老虎。”
蘇今禾目光追着溫秋雲的背影。
太陽下,溫秋雲提着一桶沉重的冰塊,走走停停,背後的衣服被汗水浸濕,她時不時擡手抹汗,暴烈的陽光仿佛要将她吞沒。
看着看着,蘇今禾松開了緊捏住票的左手,右手攥住掌心裡的一百塊錢,輕輕掙開她們,“抱歉,我不去看表演了,我要幫我媽擺地攤。”
晏嬌和黃潔在商場逛了一下午,出來時兩人手裡都挂了幾袋衣服。
六點,天色已經暗了,黃潔在馬路邊四處張望,“我們怎麼過去?坐公交?”
晏嬌接了個電話,“我爸說會有司機來接我們。”
過了幾分鐘,一輛邁巴赫停在她們不遠,西裝筆挺的男人下車,朝着她們方向溫聲叫道:“嬌嬌。”
黃潔還在想,晏嬌家果然殷實,司機都這麼帥。
下一秒,晏嬌興奮地撲進男人懷裡,“爸爸,怎麼是你?”
“給你個驚喜。”蘇晟揉了揉她腦袋,打開車門讓她們上去,“你媽先過去了,等牧野表演完,一起去吃個飯。”
黃潔上車後和晏嬌吐槽,“剛剛吓死我了,你和你爸一點都不像。”
“那肯定。”晏嬌沒避諱,“我媽再婚,他又不是我親爸。”
*
七點半,夜幕降臨,北宜大學大禮堂一樓是專門的學生活動中心,此刻燈光四射,全場爆滿。
場内放着預熱音樂,晏嬌和黃潔擠進人群中,突然燈光一暗,正前方LED屏緩緩浮現一捧卡通圖案的花束。
多種不同種類的花彙聚成五彩缤紛的色彩,最後又幻化為一個詞彙——
SpringFlower
伴随着人們激動的尖叫,舞台上,幹冰霧化的白煙慢慢消散。
晏嬌整顆心髒随着一道身影的逐漸清晰,而越跳越快,強烈鼓動着耳膜。
一束冷白光打在鍵盤手的位置,他戴着口罩,身材高大清瘦,寬松的白色半袖黑褲。
男人微垂着頭,脊背在光下反射出一道弧,鏡頭掃過他一截浮着青筋的削瘦手腕,人很松弛,懶洋洋站在一架鍵盤前,偶爾漫不經心擡眸往台下一瞥,引來全場歡呼,齊聲叫他的名字。
“沈南序!沈南序!沈南序!”
蔣輝唱得很燃,黃潔跟着節奏擺動身體,發現了什麼,肩膀碰了碰晏嬌,道:“嬌嬌,感覺那個打鼓的男人也挺帥的。”
晏嬌目光一瞥,江牧野那張厭世臉在鏡頭裡被放大無數倍,恐怖指數加倍。
“你品味挺獨特。”
黃潔:“?”
晏嬌目光又回到沈南序身上,音樂沸騰不止,大屏幕好像知道他們想看什麼,鏡頭來回切換。
一下掃過沈南序靈活敲琴鍵的修長手指,一下又跳到随着他動作而松松垮垮的衣領,精緻鎖骨若隐若現。
晏嬌看得洶湧澎湃,跟着觀衆嗓子都快喊啞了。
可惜的是,沈南序隻表演了三首,就下台了,場上一片哀嚎,晏嬌難受得要命,仗着家屬身份跑去後台一探究竟。
她爸媽都在。
林菁一身貴婦打扮,熱情挽留沈南序,“等牧野出來了,你也和我們去吃飯吧。”
沈南序婉拒,林菁還想再勸,蘇晟阻止道:“南序今天是要回家吧,替我向你父母問好。”
沈南序笑了下,“好。”
他走到門口,碰到了趕過來的晏嬌。
她不高興地問:“南序哥,表演還沒結束,你就這麼走了?”
“嗯,原鍵盤手身體已經沒事了,他上更好。”沈南序說,如果不是觀衆呼聲太高,他一場都不會上。
他見隻有晏嬌一個人,問:“今禾沒來?”
晏嬌悶悶道:“她有事。”
沈南序點點頭,“我走了。”
晏嬌依依不舍看着他走遠,手裡突然被塞進一把折疊傘,林菁别有深意朝她眨眼。
“天氣預報說今天有陣雨。”
晏嬌秒懂,紅着臉跑去送傘。
“南序哥,等會兒可能下雨,傘你拿着吧。”
沈南序看了林菁一眼,知道是長輩一番心意,沒有推辭,笑道:“謝謝嬌嬌。”
*
蘇今禾給溫秋雲打下手,在太陽底下賣了一下午花,收獲甚少,有人看沒人買。
蘇今禾非常理解他們,大熱天的,誰會買這種華而不實又賊貴的東西,不如買瓶冰水。
溫秋雲還是有點商業頭腦,想起之前晏嬌說的什麼樂隊表演,那邊肯定聚集了很多人,便提議去宜大擺攤試試。
蘇今禾想到沈南序,不露聲色點點頭。
母女倆便騎着從花店借來的電動三輪車趕過去。
她們所料不差,宜大附近果然超多人,也有很多攤販,吃喝玩樂應有盡有,還有人賣應援用的小物件。
可光線不行,鮮花在這兒并不讨好,而且不是情人節,别說買了,連停下來看的人都寥寥無幾。
蘇今禾無奈看着想招攬客人又不好意思開口的媽媽,任勞任怨陪她。
經過今天,溫秋雲也徹底認清了自己臉皮薄不是擺攤那塊料,拿出手機想看看幾點了,實在不行就收工回去。
目光恰好落在今天的日期,她一頓,猛地想起了什麼,望向女兒。
蘇今禾被看得莫名其妙,“怎麼了?”
“今天是……”溫秋雲愧疚又自責,迅速調整情緒,道:“你在這守一下,我去買瓶水,馬上回來。”
“好。”
夜風陣陣,帶着點潮濕的氣息,蘇今禾蹲守着攤子,無聊望着北宜大學校門口,那邊聚集了大片女生,都特意打扮過,不用問都知道為誰而來。
學校裡隐隐傳來勁爆的音樂聲,表演已經開始了。
蘇今禾垂下眼,從口袋裡拿出那張皺巴巴的票,出神了好一會兒,突然聽到旁邊有人在哭。
一個年齡不大,像是初中生的女孩眼睛通紅,抽抽噎噎地對同伴道:“我票不見了,怎麼辦呀?”
同伴道:“沒辦法,你在這兒等我們回來,我拍視頻給你看。”
“可我想看江牧野真人……”
蘇今禾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手中的票,站起來。
*
沈南序戴着帽子口罩,穿着一身黑色風衣從學校後門出來。
這邊粉絲相對較少,也沒人認出他。
風越來越大,水汽撲在臉上,好像真的要下雨了。
沈南序微微擡頭看天,一滴雨飄落在臉上,涼絲絲的。
他沒有撐傘,而是安靜站了一會兒,直到聽到一陣哭聲,才收回視線轉眸看去,眼底是還未散去的疏淡,漆黑眼珠透明得近乎漠然。
人來人往的路邊,一個小姑娘弄丢了票,淚眼汪汪。
之前曹棟多給的票還在,沈南序頓了幾秒,擡腳要過去,而又停住,視線裡,蘇今禾來到女孩身邊,半彎下身把票給她,面無表情安慰:“這個給你,别哭了。”
蘇今禾目送小女孩開心地道謝,和同伴跑進學校。
“下雨了!下雨了!”
有個女人大喊,校門口頓時亂成一鍋粥,天空劃過一道閃電,照亮攤販們驚慌失措的臉。
蘇今禾臉色一變,立刻跑回攤位收東西。
起初隻是細雨,不一會兒,越下越大,很快将她的肩膀淋濕。
蘇今禾随手抹去遮擋視線的雨水,飛快用防水塑料布把花包起來。
周圍一靜,一片陰影從頭頂籠罩下來,砸下來的雨突然消失了。
蘇今禾動作停住,好像感應到了什麼,慢慢轉過身,擡頭往上看。
男人逆光而立,輪廓暈染出明暗線條,他手握傘柄,胳膊稍稍伸直,傘面對着她傾斜,自己則暴露在傘外。
光影浮動,蘇今禾與他微微挑起的桃花眼對上。
沈南序黑發已經濕了,雨水順着臉龐滑進衣領,他好像察覺不到似的,要笑不笑垂眸看着她,語氣不大正經。
“小師妹改行賣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