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書房内,隻有裴斂跟裴玄臨兩人,裴斂坐着,面前是堆積成山等着他批的奏章。
“裳兒這個孩子,出生在朕被逼退位期間,朕和惠後被文帝遣去廬州時,她還是個出生不滿三月襁褓嬰兒,文帝将她扣在宮中,你那時五歲,也記得事,裳兒無人管教,連個宮女都敢當面嘲笑她不識字……”
裴玄臨垂眸,點點頭。
“前年,政變剛起時,文帝要把她殺了震懾皇族,以儆效尤,要不是楊承秀以命相護,沒準朕和惠後就見不到她這個女兒了,所以朕登基後,對她多有嬌慣,你要體諒朕的愛女之心啊……她不懂事,你别跟她計較,多謙讓她些,兄妹和氣。”
“陛下傳喚兒臣來,若隻為這件事,那大可不必憂慮,金安妹妹自幼過得苦,兒臣不會因些細枝末節的口角便記恨金安妹妹。”裴玄臨行禮。
裴斂略有躊躇,還是說了出口:“金安今天來找朕,請朕給她和楊承秀賜婚,金安今年才十五,朕以她歲數尚小暫且推脫,但終究她還會再提此事的。”
“……”
并不奇怪。
“金安妹妹與楊公子青梅竹馬,一同長大,互生情愫也是有的,兒臣知道聖上在擔心什麼,世上好男兒多的是,改日兒臣整理各家适婚的兒郎,聖上再為金安妹妹挑選驸馬不遲。”
這楊承秀,是前朝太孫,按理說該是餘孽當斬,可因他救了裴裳兒一命,加之裴裳兒求情,宣帝便留了他一命,後來耐不住裴裳兒的哀求,還将他賜給了裴裳兒做侍衛。
“朕知道承秀和裳兒感情好,隻可惜,唉……”
隻可惜楊承秀不能久留于世間,他活着一日,楊家的舊部就不會死心,就想擁立他為皇帝,到時候隻怕政變再起,皇位動搖。
裴玄臨鳳眸微眯。
不過……宣帝不知道的是,早在文帝執政時期,裴裳兒便向楊承秀投懷送抱,兩人早有夫妻之實,而且很快,宣帝就能看見孫子了。
另一邊的太極宮兩儀殿内,皇後陳香正倚着靠枕,數落裴裳兒。
“你今天是怎麼了,居然跑到你父皇那兒給楊承秀求官位,還讓你父皇将他賜給你做驸馬?”
跪在地上的裴裳兒眼神倔強:“兒臣此生非承秀不嫁。”
陳香聽見此話,氣不打一處來,朝她扔去了一個枕頭,但隻是吓唬她,扔的時候也偏好了角度,并未砸到。
“糊塗!”
“皇後娘娘息怒!”
宮女們頓時跪倒一地。
陳香擺擺手,“你們都退下。”
“是。”
得令後,宮女們紛紛出去,臨走前将門關上。
“行了,裳兒,你起來吧。”
裴裳兒依舊倔強:“母後,昔日楊明空要殺死兒臣,您與父皇都不在身邊,救不了我,是承秀擋在我面前,沖楊明空說要殺我就先殺他,兒臣這才活了下來,如今我與他的身份颠倒,難道我就忘記這份恩情了嗎。”
“你先起來。”陳香蹙着眉頭,頭疼,“你忘記他的身份了嗎,他姓楊,有他在,那些賊心不死的逆賊便會時時刻刻想着捧他成為楊明空第二,何況他還做過太孫。”
裴裳兒起身,不服氣道:“承秀若成為皇帝,必定讓兒臣做皇後……母後,你去勸勸父皇,廢掉裴玄臨的太子之位,立兒臣為皇太女吧,再給兒臣賜婚,到時候楊家必然不會謀反了啊。”
“你說什麼呢裳兒!簡直是胡鬧!先不說從未有立皇太女的先例,若是立你為皇太女,恐怕舞陽就要坐不住了。”陳香認為不妥。
“舞陽算什麼東西,我年幼在宮中受辱時,她不聞不問,父皇居然還仁慈地放過她,她這樣的人,就不配活着。”
裴裳兒極其讨厭裴神愛那副高高在上,玩弄權術的模樣。
“不要氣惱,裳兒。”一想起女兒年幼獨自在宮中受文帝的虐待,陳香的心就揪疼,心軟,“這樣,母後去跟你父皇商量,封楊承秀為淮南郡王榮養,至于改立皇儲,事關江山社稷,容後再議。”
裴裳兒一聽便高興了,過去抱住陳香:“母後最好了。”
陳香溫柔地安撫着女兒,心中暗想,她就這麼一個女兒,沒有什麼是不能為她做的。
*
夜幕降臨時,裴玄臨才回府,面色陰沉如水。
淩枕梨猜測皇帝因公主之事訓斥了他,加上原本約定好的參拜他父親睿帝之事也耽擱了,裴玄臨現在肯定心情不佳,于是淩枕梨特地跑到廚房,給他做了幾道拿手的菜,哄他開心。
“殿下現在才回來,累了吧?”淩枕梨親自端來溫水為他淨手,柔聲道,“妾下廚做了幾樣小菜,殿下嘗嘗可合口味?”
裴玄臨略顯驚訝:“你會下廚?”
“在家時學過些,還是母親教我的呢。”淩枕梨笑着布菜,親自夾了一塊鲈魚肉送到他唇邊,“殿下嘗嘗?”
他就着淩枕梨的筷子吃下,眼中陰霾稍散:“味道甚好,愛妃的廚藝,宮中禦膳房總管看了恐怕都要拜師求學。”
淩枕梨取出手帕為他拭去唇角醬汁,借勢靠近:“殿下慣會哄人,不過殿下喜歡便好,以後妾常做給殿下吃。”
“你呀,也慣會哄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