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臣之神色怔愣看着他。
好半晌,他的眼眶忽然通紅,“……你來救我了。”
“我以為、咳,我以為……”
“以為什麼,以為我不要你了?”楚甯胥半抱着人,一邊凝息查探着周遭的情況,一邊出聲安慰,“沒事了,乖乖聽話,我帶你回……”
‘去’字還未說完,楚臣之手上忽然用力摟緊他的脖子,力氣之大一瞬讓楚甯胥感覺呼吸一滞,臉都白了幾分。
這小祖宗,都受這麼重的傷,怎麼還有這麼大的力氣?!
所有惱怒、氣火眨眼消失殆盡,不知道醞釀了多久置氣般的委屈在此刻終于有了宣洩的破口,楚臣之嘴唇一撇,再忍不住眼淚不值錢的往外掉,簌簌落下,全都砸在了楚甯胥肩膀的衣服上。
楚甯胥身體微僵,以為他是太過于害怕,安撫地摸着人的後腦勺,“沒事,沒事啊。”
忽在此時,察覺有幾道靈息飛快逼來,他的心思一斂,從儲物囊中取出一張靈符貼在楚臣之的身上。半大的少年眨眼間變成了一隻火紅似乎兩三個月大的靈貓,濕漉漉的眼睛還有些怔愣。
之前在拍賣行買到的能把人變成小貓的變身符在這種時候竟然派上了用場。
楚甯胥低頭看了一眼,也愣了愣。按捺着想摸摸他毛茸茸腦袋的沖動,将人一把塞進了自己胸口的衣襟,他取出一把靈劍握在手中,沉肅擡首。
楚臣之身體虛弱,沒過多久就偎在楚甯胥懷裡失去意識。
感覺到從他身上傳來的體溫,不論怎麼樣總算松了口氣,楚甯胥開始思索怎麼離開雲陽宗。
他在這個世界待了近兩個月的時間,雖說沒怎麼出過楚宅,但未免脫軌,特意挑了些亂七八糟的話本、人族佚事看,甚至強迫自己一次又一次去看那些感同身受,血淋淋、遠非常人能夠接受的影息石,自然知道這裡已經和他原本生存的世界不同了。
原主不是什麼舉手投足就能翻江倒海的元尊大能,單憑金丹後期的實力,想從這樣一個龐然大物中毫發無傷離開……
楚甯胥皺了皺眉,握緊手裡的劍,目光看向不遠處。
……
雲陽宗地處天門山,在屠天大陸最中北側,地位拔然超群。
一為其曆史悠久,往上數鴻蒙時代便有修士以‘雲陽’自稱,門派宗祠可追溯數千年,上一任帝君‘澤臨’在此處坐化,留下仙器‘鎮邪玲珑塔’。二為其得天獨厚,天門山下存在數百條靈力充裕的靈脈,滋養二十座仙峰,其中靈氣最為充沛的十峰皆屬于雲陽宗的管轄,底蘊非同一般。
十峰之一的‘元守峰’沖蕩鈴響起,無數弟子聚集于守天廣場,又領命散開,開始詳細盤查入侵者的蹤迹。
眼皮下一個又一個紫衣弟子托着伏魔幡走來走去。楚甯胥手掌按在楚臣之頭頂,無聲息運轉法器屏蔽他們兩個人身上的魔息,悄無聲息離開又一個死路。
半魔體質的弊端在此刻暴露無遺,靈力根本沒辦法做到同進同出,吸納的靈氣半數都被魔脈阻擋,眼看體内的靈力不夠用,楚甯胥取出一枚極品靈石吸附其中濃郁的靈氣,經脈傳來密密麻麻的裂脹感,讓他不由嘶疼。
怪不得原主絞盡腦汁也要變成魔界的門徒。
這半人半魔的體質屬實惡劣。好歹他都是個金丹期的修士,連個基本的法器運作都支撐不了多久,還不如全都轉化成魔氣來得痛快!
就在這時,耳邊忽然響起鸾鳥鳴叫的聲響。楚甯胥耳朵一豎,反應過來立刻往那響聲的方向靠近,卻無意間也被路過的弟子發覺。
看到他影子的雲陽宗弟子面色一變:“那裡有人!”
“追!”
楚甯胥極力提速,仍舊甩不開後面的尾巴,情急一下摸到儲物囊中一個人形的紙人,眼睛亮起,飛快咬破手指在紙人上點畫幾下,那紙人就像離弦之劍般‘咻’一下飛了出去,與此同時在它落地的附近出現濃郁的魔氣。
“伏魔幡有反應,魔物在東南方向!”
“元師兄說那魔物極其兇殘,别讓他跑了!”
“……”
烏泱泱一片弟子立馬尋着那紙人落下的方向追去,楚甯胥看得歎為觀止,忍不住摸了下手裡殘留的紙人,“這麼好用?”
畫替身紙人的方法是在原主的記憶力下意識找出來的。
就這麼看來,原主的符箓造詣确實是高。
也是,能和雲陽宗這麼個龐大的宗門合作這麼久,沒兩下功夫絕無可能。楚甯胥很快堅定了等之後有空就去研究研究怎麼畫這些看似不起眼的符箓,繼承原主給他遺留的寶貴遺産的念頭。
思慮間,已經抵達元守峰的邊緣結界。
目光所及看到一隊人馬,楚甯胥大松了口氣就要靠近。
卻在此刻異象突生,一道男聲呵怒響起:“誰在那兒?!”
身後一道極為兇狠的靈力夾擊他的後背,與之伴随的還有一股莫名的氣息,引着他體内的魔氣往外沖湧。楚甯胥很快确定身後之人手裡有一個比他屏蔽魔息法器更為高級的伏魔幡,心中暗叫不好。
人已經從山坡降落至半腰,根本避之不及——而在此時眼前步辇内忽然伸出一隻白皙削瘦的手,在他的腰側一握,楚甯胥整個人便被拽入白紗翩舞的轎内。
一股熟悉的檀香撲鼻,而後便是一股相當純淨的靈力出現,那些浮躁異常的魔氣刹那間被安撫到乖順無比。
在他身後的伏魔幡追蹤紋在空氣中扭動,最終失去目标遊蕩片刻,消弭不見。
耳邊陷入一片靜谧。
楚甯胥看清眼前出現之人的模樣,身體一僵,臉上頓時變化。
一襲淺藍長袍的人手指按在他的腰胯,細密如墨的長發被攏起束成高高的馬尾,服帖靠在肩後,濃密修長的眼睫微微斂着,看不清神色。
他作勢要起身,“我……”
有些冰涼的手指忽然擡起按在他的唇側,将楚甯胥想說的話都擋了回去,也讓他的動作無法動彈,徹徹底底坐在了他的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