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也不客氣,徑直過去就坐下了,自己拿起水壺倒起水來,毫不怯場。
舒媚開口:“杜老師,我們找您是想請您和您的朋友們上工。”
相當的開門見山。
杜麗看了她一眼,繼續拿着杯子,吹了吹熱茶,沒說話。
很沒面子,舒媚欲起身,宋知在桌下拉住她,等她喝了口茶,才開口說:“我們知道您也是很熱愛表演的,昨天還聽您外甥說您常常教導他,‘隻有小演員,沒有小角色。’”
一聽這話,杜麗笑了,放下杯子擺了擺手,打開了話匣子。
“這話可不是我說的,我之前也就是把這個當個活計,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不是?”
幾個人連連點頭。
“有次我演個乞丐,正好遇到一個明星下班,一不小心撞到她,當時我以為她要對我發脾氣,結果她和我說,不好意思老師,撞到你了。”
杜麗想起來就覺得不可思議,“她喊我老師?”
雖然在如今社會,隻要拿不準稱呼的都可以喊一聲老師,人人可為師,人人為我師,正因如此,如今這個稱呼的含金量已經大不如前。
但對于一個小人物,或者說對于一個把老師認知成教書育人,品學兼優,頗受尊重的職業來看待的人來說,分量不可小觑。
“我當時都懵了,我說我哪裡是什麼老師,你們才是,你們是大明星,大腕兒,大角色,我就是個小角色。”
被這麼一說,舒媚莫名心情飛揚。
“然後你們知道她怎麼說?”
幾個人連連搖頭。
“她說,‘隻有小演員,沒有小角色。’”
宋知聽得認真,杜麗就說得更來勁兒。
“後來我就想,對啊,群演怎麼了?沒有我們群演,主角能一個人演到頭嗎?那影視城裡長安大街上不都是我們的人。”
說着她大手一揮,很有氣勢。
“這做人啊,就要自己看得起自己,别人才不會欺負你。”
話中有話,意有所指,話畢她拿起茶壺繼續給自己倒了杯水。
但這話說得确實有道理,童年對她也有些改觀,肅然起敬。
小八開口呆呆地問:“那個明星叫什麼啊?”
杜麗放下杯子,顯得很遺憾,“當時戴着口罩呢,不清楚。”接着她又補充,“估計也不太紅,我記得當時那個劇組服道化什麼的都很爛,導演也特别年輕,一看就是雛兒,不是什麼正規大劇組。”
宋知繼續話題,拉近關系,“我聽小禹說之前您母親之前住院的事情,老人家身體還好嗎?”
“挺好的。”說到自己的母親,女人歎了口氣,語氣也低了下來,”群頭當時不是跑了嗎?我在片場那守着導演守了一天一夜,後來有個劇務給我轉了兩萬塊錢救了急,等我母親出院的時候,那個劇組已經拍完了。”
“那您也是遇到好心人了。所以您看啊,這劇組還是有好人的不是。”
杜麗聽宋知又把話題繞回來,低頭笑了笑,這小丫頭有點意思。
舒媚看對方态度軟化,也抛出誘餌,“我們都是圈子裡的,您記得那個劇務叫什麼不,我們興許能幫你找到。”
“不是劇務給的,他當時指着旁邊車子,說是主演給的。”
居然還有這麼好心的藝人,舒媚更感興趣了,“那就更好辦了,既然是主演,我們多少都能認識的。”
“這我還真不記得了,當時是個古裝劇,好像是拍個什麼女錦衣衛的。”
此話一出,衆人開始腦海搜索。
童年絞盡腦汁想了想,突然大喊一聲,“臨安密報?”
緊接着所有人都看着杭澈,她拿着杯子正準備喝茶。
杜麗好像想起什麼來,手指揮動,連連肯定,“對對對,是叫什麼密報。”
舒媚跟着話頭試探地說,“主演?”
女人肯定地點了點頭。
童年雙手撐在桌面,看着杭澈,“那不是老闆嗎?”
衆人聽聞,眼光聚焦。
杭澈放下手中的茶杯,抿了抿嘴,看了眼大家。
“是我。”
其實昨天聽小禹說起這件事,杭澈覺得沒那麼巧,也就沒在意,剛剛聽杜姐這麼一說,才想起來。
當時拍攝《臨安密報》,進組之後她才發現劇組的諸多問題,但是因為一些特殊原因,還是硬着頭皮把戲拍完了,也就是她迄今為止唯一一部被大衆诟病的爛片。
導演第一次執導,劇組不正規,和之前群頭簽的勞務合同身份證都是假的,所以卷錢跑了之後也一直沒法追究責任,當時群演們還比較松散,不像現在這麼有團隊有規模,陸陸續續鬧了幾天就散了。
唯獨有一個女人,一直糾纏,說自己老母親在醫院就等着這筆錢救急,這種借口大家司空見慣。有一天下了夜戲,杭澈剛坐上商務車,看片場那邊在趕人,當時四處很黑,她也沒注意那個人的樣貌,許是動靜有些大,司機和副駕駛的劇組員工聊了起來,于心不忍,就托劇務過去轉了兩萬塊錢,那人才離開。
誰能想到這麼巧。
“是你?”旁邊的女人瞪大了眼睛。
童年忙起身走過去,雙手擋在杭澈眼睛下面。
女人眯着眼仔細看,然後表情越來越誇張。
舒媚想到了什麼似的,撲哧一笑,“看看,是不是你說的那個,不太紅的女演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