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鬼使神差地打開了微博,搜索了那個名字。
比較熱門的是一段采訪,但一看時間,已經是2016年的了。
“對啊,我們是非常好的朋友,杭澈她不是科班嘛,所以在片場我就會照顧她,一來二去就成了好朋友。”畫面上是一個披着頭發的年輕女孩,丹鳳眼。
面相不是宋知喜歡的類型,比起昨晚電影裡面,采訪中的女孩顯得更加張揚時尚。
“影片裡面你們那段廁所霸淩的戲,觀衆都說好真實。”主持人舉着話筒問。
“那都是演戲,我當大家誇我們演得好啦~”
“天賦嘛,我覺得她其實還是努力吧,有很多戲,我們都是拍了很多次的,大家陪着她一起排練,一起被導演罵,才磨出來的。”
這話表面上聽是在誇杭澈努力,仔細再一聽,味道就有些不對了,有一種暗示她沒有天賦還拉着大家陪她一起遭殃的意味,而且娛樂圈最不缺的就是努力的人,這麼一說,杭澈隻是運氣好罷了。
“我當時隻是生病住院了,沒有第一時間送上祝福,就被一些粉絲網暴了,當然這些粉絲我不覺得是她的,都是一些渾水摸魚的黑粉。”娛樂八卦采訪視頻下面清一色地抵制網絡暴力,杭澈滾出來道歉,杭澈滾出娛樂圈的黑評。
宋知繼續往下劃,搜索了她的微博,發現張已已經常互動的一個id,粉絲很少,應該是個素人。
本着閑着也是閑的心态,随手點了進去,一直翻,也無目的,但無意中還真發現了重要信息。
根據蛛絲馬迹找證據,對于宋知來說,不過就是職業病,甚至不需要思索。
2016年11月11日半夜兩點:今晚十連勝,一一帶我飛。
點開排位圖,裡面有個叫“是一一吖”的id,雖然很模糊,但可以确定,頭像正是張已已本人。
張已已那時候在打排位賽?也就是說她是經過網友提醒之後才補上了祝福,她在撒謊。
但杭澈的黑粉和不明真相的路人可不管,畢竟杭澈那時候風頭正盛,粉絲無腦沖,直接把她當時說自己生病沒來得及送祝福的微博評論區屠了。
這樣看來,宋知覺得被屠理所當然。
但粉絲行為正主買單,尤其是對方名氣低,粉絲不多,就很容易給人恃強淩弱的錯覺,路人感觀很不好。
再加上這人的演技都用在了賣慘上,最後事件發酵成杭澈粉絲網暴好友,杭澈出了名就不理睬昔日好友,杭澈粉絲飯圈毒瘤等等黑料,深挖下去,竟然還挖出了杭澈半年前一怒之下解散粉絲群才導緻粉絲回踩的遠古秘聞,但事情過去太久,回踩的粉絲可能也不夠激烈,網上并沒有太多考證。
總之,這些傳聞在有心之人眼裡,都被冠上了杭澈那些年不得不說的“騷操作”的噱頭。
宋知繼續敲下熟悉的名字:杭澈。
她一直往回翻,四年前,杭澈的微博還沒有什麼評論,《山茶花》的宣傳下面也隻是幾百條而已,然後到了16年,微博清一色幾乎都是黑評,一群人持着正義之士的身份找她要說法,接着就是《蝶》的宣傳,從一開始不看好的言論到後面獲獎後風評的兩極反轉。
她還是那個她,是人是鬼是好是壞是天才還是垃圾,全給大家說了個遍。
宋知一條一條慢慢刷的,評論區也沒有放過,每一部作品,每一張照片。
終于到了最近的一條,劇組官宣,評論過w,比起當紅的流量,這個數據實在慘淡,但也比之前好了很多,畢竟前排不再是黑粉的天地。
宋知突然發現,她才24歲啊,出道也才五年,早早站在了巅峰,又被摔進低谷,這樣的大起大落,如同年輪一樣刻在她的身上,使之散發出一種獨特的氣質,沉靜,内斂,含蓄。
蘊藏着少年的清澈,成年人的冷靜。
就像是冰櫃裡一眼望去的飲品,她,獨獨在一角,有人會專門為她而來,薄荷味兒的。
這一會,薄荷味汽水出現在了她的門外。
門鈴響起。
宋知看了眼四周,讓一個大明星站在門口說話不太禮貌吧,“進來吧。”
杭澈跟着進了門,随手關上。
然後注意到桌子上的筆記本,宋知這才發現界面還停留在杭澈百度百科主頁,趕緊一巴掌拍下,整個身體擋在筆記本前欲蓋彌彰,“重要機密。”害怕不夠有說服力又欲蓋彌彰,“保護當事人的隐私。”
杭澈抿了抿嘴唇,把挂在手上的外套遞過去。
是那件挂在她房間衣架的大衣?第一次見面的那件黑色大衣。
宋知看了眼椅子上自己的外套,明白了杭澈的用意。
“不用麻煩,我穿自己的就行。”
杭澈不說話,隻是一直遞着。
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而且憑借宋知有限的了解,這人有時候真的很挺倔。
“可是你這個外套估計很貴吧,我要再弄髒了...”
杭澈突然冒出這一句,“兩千塊。”
“啊?這麼...”對于一個明星來說,是不是太便宜了一點。
果然衣服還是要靠人穿,為什麼她穿起來怎麼就顯得買不起的樣子。
再作推辭顯得矯情,宋知原本也準備買一件,那麼大塊油污穿出去招搖過市,她還是要點面子的。
“行,謝謝你。”
說完宋知接過她手裡的大衣,端端地鋪在沙發上。
杭澈主動說:“不客氣宋律師,我們,是朋友嘛。”
宋知這次來幫了她們太多,她不想宋知在别人面前連句朋友都無法相稱,就像剛剛回答胡超嶽的時候。
“我們?”宋知回頭不可思議。
宋知的反應讓杭澈有些意外,往常她都是嘻嘻哈哈彎着眼睛的。
于是,杭澈避開了宋知的眼神,“嗯,宋律師...不想和我做朋友嗎?”
宋知笃定回答:“想啊,為什麼不想?”
杭澈口袋裡的手握了握拳,“我不太會交朋友,如果...”
“你怎麼壓力這麼大啊,一本正經的,朋友就順其自然啊,不是一定要索取或者付出什麼,不用刻意去維護,緣分這種東西,有時候深有時候淺,是半點都強求不來的。”
杭澈淡淡地說:“如果最終還是分别,就有些傷感。”
宋知眯着眼睛,“我發現了。”
杭澈對上她的眼神,“發現什麼?”
“我發現你其實挺悲觀的。”說着宋知在桌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杭澈上前一步解釋,“不是悲觀,是不想對别人有過多期待,也不太想給别人添麻煩。”
宋知撐着腦袋,歪着頭,微卷的長發散落下來。
“你知道你為什麼沒有朋友了嗎?”
杭澈乖巧得像個學生,不急不躁,等着她來給自己解答。
“就是因為你害怕給别人添麻煩!”
“我讓你幫我簽名,你會覺得麻煩嗎?”
杭澈搖了搖頭。
“我如果弄髒你這件衣服,你會覺得我給你添麻煩嗎?”宋知指着旁邊的外套。
“不會。” 語氣溫柔。
“對啊!那你為什麼覺得你找我幫忙就是添麻煩呢?你知不知道,就是因為你這麼想,别人才會覺得你客氣,你客氣,那他們自然對你也客氣了。”
宋知很有耐心,以前從來沒有人和杭澈說過這些,她一直在自己的世界,用自己的處事原則生活。
盡可能地不麻煩别人,盡可能地不給别人添麻煩。
“朋友就是你麻煩麻煩我,我麻煩麻煩你,關系才會越來越親密,如果這個人怕你麻煩她,那她肯定就沒有把你當朋友。”
原來麻煩有時候也不是麻煩。
杭澈沉思了會,笑着說:“宋律師說得,有點道理。”
“什麼叫有點,是很有道理!”
“時間不早了,那我先回去了。”剛轉身又回頭補充,“明早四點開工,可能沒法送你。”
宋知起身送她,“我又不是小朋友,還要人送啊。”
“嗯。”杭澈看了眼電腦,“辛苦了。”
“不辛苦,此行收獲頗豐。”
“我也是。”
走到門口,宋知忽然叫住她,“杭澈!”
“好好加油啊~做你喜歡的事。”
“我會的,宋律師。”
琥珀色的瞳孔在燈光下顯得格外純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