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律師,他都跑了五天,怎麼還能算自首呢?”沈莘擡頭望着屋檐的雨柱。
宋知回,“自動投案,如實供述自己的罪行的,就是自首。”
“跑了五天才自首,會不會是喝酒了或者?”沈莘放在膝蓋上的手掌握了握拳。
“這些隻是猜測,還是要相信警方的調查結果。”
這件事她們在公司就已經讨論過,對方主動投案,已被刑事拘留,公安機關偵查後會按照交通肇事罪提出公訴,被害方可以提起附帶民事訴訟。
但通過打聽,也是目前最壞的結果,警方并沒有找到對方醉酒或者其他不利的證據,并且有通話記錄表明,對方第一時間撥打了120,使得受害者及時就醫。
按照逃逸緻人死亡的,處七年以上有期徒刑,但杭母并不是當場死亡,而是搶救之後,顱内大出血造成去世,這就很有可能會變成三年以上七年以下的判決。
目前檢方會怎麼量刑,還未可知,另一個不好的消息是,對方家底殷實,已經請了刑辯這一塊頗負盛名的律師。
“太不公平了,僅僅是因為打了電話,自己跑回來了,就能減刑,好沒道理!”舒媚低聲不平。
出于職業病,宋知還能保持自己的公正,“在審理之前,法官又怎麼知道誰有道理呢?”
舒媚被噎住,雙手環抱,跷着腿,啧的一聲表示不滿,丫到底哪頭兒的?
沈莘恨不得現在就給對方蓋章判刑,“現在就隻能按程序耗着嗎?”
“程序正義是實體正義的前提。”宋知語氣淡淡的,理性又冷靜。
雖然其餘幾個人根本聽不懂,但是她們大概知道,這件事隻能跟着流程走,不管再怎麼着急上火,都沒用。
一時間氣氛沉悶。
不知過了多久,杭澈抱着骨灰盒從走廊盡頭走來,身後的阿姨撐着一把黑色的傘。
滴滴答答的雨聲,配合這肅殺的氣氛,盛夏裡生生透出寒意,惹得人起了雞皮疙瘩。
衆人起身,宋知想陪着她,但好像沒有資格。
從頭到尾,她甚至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杭澈比她高,此刻低着頭從她身邊經過,像一陣風一樣,悄無聲息。
她手指死死地扣着懷裡的木盒,上面蓋着一層黃色的帷布。
一個小木盒,裝着最重要的人。
最重要的人,隻裝了一個小木盒。
短暫停頓後,對舒媚一行微微颔首,擡眸與她們每個人對視,眼裡盡是血絲,通紅一片。
目光最後落在宋知臉上,她沒想過她會來,也沒想過再一次遇見,是這樣的場合。
但被關心着,就該心懷感恩。
杭澈看着她,眼神疲憊卻流露出感激,嘴角擠出一絲苦澀的弧度,若有若無。
如今,這張迷倒衆生的臉,毫無血色,難掩憔悴,虛無缥缈,一觸即碎。
宋知看着她轉身,走入雨中,水珠從她肩膀滾落,漸漸浸濕一片,微微閃着銀光。
由于案件的當事人身份特殊,不僅是藝術家還是杭澈的母親,這個案件備受關注,一時間占據了各大頭條的版面。
營銷号們以此為案例分析,以此為噱頭造勢,以此為談資傳播。
公安機關承受了極大的壓力,公司尊重杭澈本人的意見,低調處理,未對此事做出任何回應,并婉拒了一切采訪和關心。
這個世界永遠不缺新聞,沒過兩天,某位明星地下戀情曝光迅速搶占頭條。很快,衆人便把這件事抛諸腦後,他們又開始去追逐新鮮的消息。
隻是,去完一趟公安局配合調查之後,杭澈就消失了。
所有人都聯系不上她。
松果娛樂總裁辦公室,沈莘對着三條金魚抓耳撓腮,原地來回踱步。
舒媚看着頭暈,捏了捏眉心,連續幾天的活動她有些疲憊,“有消息第一時間也給我發微信,我先回去了,實在熬不住。”
她起身拿起茶幾上的手機和身邊的手包,“對了,你上次說的那個劇本我看了,檔期可以的話,我沒問題。”
女藝人花期短,隻有不斷産出才能保持高曝光度,作品是立足的前提,這一點她很早就認識到了,即便是黑紅,那也是紅,隻要作品有分量,風評什麼的總能有逆轉之日。
要是以往,她這麼好說話,沈莘現在已經蹦到她跟前賣乖讨巧了,但是現在這位老闆着實擔心自家發财樹的下落。
“和你說話呢。”舒媚不耐煩。
沈莘勉強擠出一個敷衍的笑臉,“《全世界最愛你》是吧,記住了記住了,我去談我去談。”
得到答複,女明星臉色稍微回轉,門口傳來敲門聲。
不知什麼時候起,宋知成了松果的定海神針,她在,大家就不再忐忑。
沈莘像見到救世主一樣,“宋律師,快快快,這邊坐。小八别愣着啊,倒水倒水!”
并且終于看了眼舒媚,愣了一會,“你不是回去了嗎?”
“你管得着嗎?”
确實管不着。
宋知放下背包問,“人找着了嗎?”
沈莘坐在她對面,躬身向前,雙手一合,摩擦了兩下,“還沒有。”
“以我對她的了解,應該不會走極端,可能隻是想自己靜一靜,除了家裡,平時還有常去的地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