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澈用左手拍了拍小女孩的肩膀,小女孩做了幾個動作,應該是手語,可是她們看不懂,小女孩又拉了杭澈的手,宋知和夏枳都湊着,女孩一筆一劃下寫:謝謝。
“不用謝,這是我們應該做的。”杭澈故意放慢了語速,注意到女孩一直盯着她的唇,又誇張了嘴型。
女孩認真地盯着她說完,又急忙拉過她的左手,用右手在掌心寫,“老師說,要知恩圖報。”
看她寫完,三人相視一笑,女孩雖然皮膚有些黑,但五官立體,眼神明亮,亭亭玉立,十分招人疼愛。
果然,小三輪比不過大三輪,盡管小馬已經加足馬力,後面的三輪車還是趁着村口大樹的空地直接繞到了她們前面。
又是一個急刹車。
吃了火藥的老李和隔壁村接親的三人跳下車,後面跟着的十幾個村民和孩子也圍在大樹下,她們就這樣被緊緊包圍了。
老李扶着腰走上前伸手拽着女孩就往車下拖,幾人想攔根本攔不住,因為另外年輕男人的棍子已經架在了她們的脖子上,冰冰涼地一用力,壓着肩膀生疼。
村民一看這不是小馬和支教的老師嗎?紛紛議論起來。
“怎麼回事啊?你知道咋了嗎?”
“不知道啊,聽老李說是有人fan子。”
“對啊,我就是聽他這麼喊才跟上來的。”
“那幾個不是來村裡教書的女人嗎?她們怎麼被抓起來了?”
女孩賴在地上,老李強行拖着在地上滑出一道線,周圍人看着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也不好插手,“死丫頭出去讀了兩年書翅膀硬了敢和你爹對着幹了是吧。”
“你把她放了!我已經和鎮上聯系過了,你再不聽勸,給你抓牢裡去!”小馬剛想起身就被壓了下來,坐在駕駛座上喊。
老李本來就火大,一聽被喊了大名,氣不打一處來,“小馬!我他娘可是看着你穿開裆褲長大的!你現在要跟着外村人欺負自己村裡人?”
矛盾一下子被擴大,村民們紛紛上前,小馬急忙解釋,“大家聽我說!李叔女兒才上初三還未成年,這個年紀嫁人是違法的!”
村民停在原地不動了,一聽到違法沒人願意出頭,老李一看大家有些猶豫,仰着脖子對大家喊:“少拿違法吓唬人!别欺負我們不懂法!我們這麼多人,看哪個人敢來抓!看警察相信誰!”
“而且你們看。”老李說着撩起自己的上衣,露出腰部粗糙黝黑的肌膚,上面果真有一道淤青,“她們幾個人多欺負人,看把我打成什麼樣了!”
“李茂忠你在胡扯些什麼!”真是血口噴人,小馬激動地辯解。
衆人連連搖頭,露出難以置信無法接受的表情,人群中有人看不下去大喊,“小馬你哪兒邊的!怎麼幫着外村人欺負我們啊!你還是主任呢!”
小馬急得結巴地說不出話。
“她們昨晚還幫着瘋婆子!根本就不是好人!”
“昨晚孩子明明不在山上卻帶我們跑那麼遠,分明就是故意的,誰知道她們有什麼目的!”
夏枳可受不了這個冤枉氣,“我們能有什麼目的?還不是幫你們抓偷樹賊,幫你們找小孩?!是不是都給你們解決了?”
這話不假,一時間大家也無法反駁。
老李指着她們,“鄉親們鄉親們,她們随随便便就給牲畜幾百塊錢買吃的,這種有錢人哪裡是幫我們?就是打發找樂子!把我們當猴耍!”
一提到有錢人,大家夥臉上都挂不住,就好像被戳了命門,他們知道自己窮,但被人說窮就萬萬不行,手裡的棍子被攢的發出摩擦聲。
就在矛盾即将爆發的時候,誰也沒想到沖出來一個瘋子。
對,一個女瘋子。
瘋女人舉着鋤頭往小馬那邊沖過去,幾人吓得閉了眼,身後有人扣着,這下真是插翅難飛。
“我操你媽的,你他媽是不是有病!”一聲呵斥提醒着她們睜開眼睛。
瘋女人散着頭發,追着外村男人跑,她從來不管輕重,架勢足以震懾住這兩個愣頭青,幾人被追着跑到村民那頭摔在他們腳邊。
一個小家夥從衆人腳邊擠出來沖上去抱住李叔的手,狠狠地咬住。
“李财弟!龜兒子!敢咬老子!”老李吃疼松了手,女孩在地上滾了一圈,“姐姐!姐姐!快跑!姐姐快跑!”
小家夥抱着親爹的大腿,像個挂件一樣挂在他腿上,男人挪不動道,“你這個白眼狼。”
老李一手拎着男孩的衣領,直接懸空揮着手掌打着他的屁股。
千鈞一發之際小馬發動車輛,杭澈拉着宋知沖過去拉着女孩奔跑,小燃那輛三輪車倒退兩米甩尾而停,“快上來。”
小财第一邊哭一邊喊,“姐姐快跑!姐姐快跑!”
瘋婆娘,發瘋似的攔住村民的路,一邊揮舞着鋤頭一邊像一頭發怒的獅子,喑啞的嗓音怒吼着,像是要吼盡多年的不公來,聲聲振聾發聩。
杭澈把宋知推上去,抱着小啞巴,宋知在車上接應,最後,她一躍而上。那輛小三輪神奇地從大三輪旁邊貼邊而過,沖上了石闆橋,徹底離開了村口。
連續兩日的太陽,吸幹了土路的水分,塵土飛揚,瘋婆子攔在橋上不停地揮舞着手裡的武器。
夏枳回頭和坐在三輪車上的三人,望着越來越遠的那棵千年古樹。
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像慢鏡頭一樣随着距離越來越模糊。
塵土間,杭澈好像看到了另一個女人。
那個100年前的女人,一身紅色衣裳,手持龍泉寶劍,脊梁挺直,目光堅毅。
雖萬千人逆之,吾往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