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是要下雨了。
小馬豪飲一口,一抹袖子擦了擦嘴,簡單地把事情說了一遍,朱壘聽了直接拍桌子,“還有這種事情,大清都亡了幾百年了,那個李什麼的王八蛋。”他還沒說完就被趙威拽了袖子,“趙威你拽我幹嗎?”
小女孩低下頭,滿是愧疚,夏枳也踢了他一腳,朱壘更是不悅,“夏枳你踢我幹嘛!”
宋知下巴朝他揚了揚,對着女孩的方向,他這才意識到自己口不擇言,氣焰一下子弱了下來,“我又不是故意的。”
宋知攬了攬女孩的肩膀,低頭看她,女孩不得不擡起頭,環顧了四周,張了張嘴,然後雙手在空中優美地劃出動作。
曹老師笑着很欣慰地點頭,伸手邊做動作邊慢慢地說,“不用謝,這些哥哥姐姐,每個人遇到了都會這麼去做的。”
大家紛紛露出震驚的表情,原來剛才小家夥是在向他們表示感謝。
曹老師的愛人和大家解釋,“為了更多的孩子可以參與到計劃,曹老師自學了手語。”
女孩的眼睛像是會說話,盯着曹老師的嘴巴大緻分辨出她的回答,也因為有人能看懂手語聽懂自己的想法感到開心,連忙用又擡手做了幾個動作,然後指了指大家,“你們都是老師嗎?”
曹老師繼續用手語和唇語告訴她,“我們不是老師,隻是來給小朋友們上課,哥哥姐姐們都有自己的工作。”
女孩用力地點了點頭,然後擡頭看着攬着她的宋知,她個子剛到宋知鼻梁,也紮着馬尾,可能因為眼型相似,流光璀璨,兩人站在一起倒有些姐妹相似。
女孩抿了抿唇,對着宋知用手語問:“姐姐,你是做什麼工作的?”
此刻小小的房間無聲勝有聲。
“她問你的工作。”曹老師翻譯道。
宋知放下手,對着女孩,讓她可以看清自己的口型,“我不是老師,我是個律師。”
女孩看完皺着眉頭看向曹老師,曹老師伸手向她比畫了剛才宋知的話。
“律師?”小家夥有些興奮,然後重複了手語動作,在空中迅速地上下揮動,有些急促。
曹老師翻譯,“她問律師是給瘋婆子打官司的那種人嗎?”
小馬撓了撓腦袋,不知如何解釋,宋知凝視着女孩的眼睛,擺了擺手表示否認,女孩十分不解。
她認真地看着女孩的眼睛對她說:“真正的律師,是幫助需要的人,為他們争取公平和正義。”
曹老師緩緩比畫了之後,女孩若有所思,低頭想了想接着又問:“姐姐是一個好律師。”
“她說你是一個好律師。”
大家聽了曹老師翻譯的這句,都被她的機靈逗樂。
女孩看着大家善意地笑不好意思起來,她還有話要說,“那我也可以和姐姐一樣成為律師,幫助别人嗎?”
殘疾人律師在律師行業極其少見,普通人想要通過司法考試都沒那麼容易,何況...她沒有資格向一個女孩許諾她的目标和夢想。
這條路必然滿是荊棘和艱辛,宋知一時陷入為難,女孩十分敏感,察覺到宋知的遲疑,着急地繼續比畫,“殘疾人不可以做律師嗎?”
殘疾人不可以做律師嗎?這句話于無聲處振聾發聩,所有人都在期待一個聲音打破這窒息的安靜。
杭澈上前拍了拍女孩,焦急的女孩甚至紅了眼,她轉身疑惑地看着杭澈,幾個小時前,這個姐姐把她推上了三輪車。
“你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杭澈溫柔地問她。
這間辦公室也是之前教室隔的,正好牆面便是之前的講台,還保留着黑闆,有時候老師們會在上面寫一下通知事項,女孩左右看了看,走過去拿起黑闆沿邊的一顆快用完的粉筆頭,在黑闆上工整地寫下:李垚。
朱壘有閱讀障礙,不念出來就不認識,這一回念了一半還是不認識,“李...什麼?”
“Yao,衣傲垚,讓你沒事多讀點書。”趙威歪了歪頭小聲提醒他。
“我就是個牙醫...”朱壘好想縫上自己的嘴,或者穿越到十秒前捂住它。
趙威憋住笑,“從今天開始,你就是牙醫界的恥辱。”
小馬啧了一聲,“李垚?我記得你名字不是李招娣嗎?”
她脫口而出想要收回,但還是被女孩看見了,女孩對自己的名字自然是很熟悉,稍微看了口型就能判斷小馬說的話,她對着大家比畫,“校長給我改的名字,她希望我豁達開闊,志向高遠。”
杭澈笑着對她說:“李垚,我沒有聽說過,殘疾人不能做律師,但我知道,如果你選擇這個職業,需要付出比常人更多的艱辛,這不是一條很好走的路。”
她說得很慢,身後的曹老師配合着翻譯,女孩看着杭澈身後的曹老師和她,三代人的交流在手指間轉化。
“老師教過我,路雖遠行則将至,事雖難做則必成,我的名字有很多土,會堆成這條路,讓我去到任何地方。”
“但是我知道,現在的我還很弱。”女孩手臂揮舞,有力地訴說着自己的決心,“但我會努力變得強大。”
“不,你并不柔弱,”杭澈笑着告訴她,“隻要提着正義之劍攻擊,再柔弱的手臂也會力大無窮。”
在場的所有人無不為之動容,宋知睜大了眼睛,如果說之前宋知對她滿懷好奇和欣賞,那經過這麼久的相識以及當下這一刻,宋知開始尊敬她。
是啊,雖曲折,但終達。
女孩是振翅的鳳凰,自該翺翔于天際,理想如浩瀚蒼穹,人人皆自有宇宙。
宋知上前,右手搭在女孩的肩膀,“有個姐姐曾經說過,你們的手會說話,一定可以把正義的聲音帶到每個無聲的角落。”
李垚目光堅毅,“我一定會成為一名和姐姐一樣的好律師!”
手指劃過的痕迹仿佛勾出一條無形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