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第三人的腳步聲。
周平屏住呼吸——所以,是調虎離山——但是應該演不了組長,而且自己果然沒有猜錯,此刻,一定有極具價值的線索,在警方撤場的當晚,他們就要急于回收确認。
他仔細計算着腳步聲的距離,猜測對方可能的位置。
來人的腳步聲很輕,對方身形瘦小,或是女性?呼吸聲也控制得很輕微,應該是在有意放緩……此時此刻,對方的腳步緩慢卻沒有停滞,在這樣的黑暗裡,或許他有很好的夜視能力,也可能是對這個地方十分熟悉……
好,差不多應該是現在。
“張警官!”他忽然出聲,擋在門口,看向那不遠處的隐約亮光。
從他身後漫過來的人此刻反應極快,像是早有預料,甚至沒有等他聲音落地,已經上前鉗住他的右手,先奪下他手中的手電筒。
然後對方掐住他的脖子,将他扭到身前,試圖擋住從對面照過來的光線,側身擠入雜物間。
力氣很大,應該不是女性。
“咚!”對方将他掼向牆上時,他感覺自己右邊太陽穴斜後側狠狠撞上了凸起的硬物,聽這種顱内震動的嗡鳴,好像是金屬——這個距離,高度,金屬……是牆上的變電箱?所以這裡就是真正的起火點?找了半天原來就在自己對面?
大約是這人已經得手,他又聽見手電筒撞到什麼東西落地的聲音,于是松開了掐緊他脖子的手。脫離了禁锢,周平反而抓住機會,借着身體此刻向前傾倒的力,憑着對黑暗的感覺,盡力向前方探去,抓住了那位襲擊者剛剛從變電箱收回的手。
像是沒想到他的不自量力,但同時又要應付已經反應過來的張懷予,這人隻能順勢挾持他往後退了數步,借他的身形進一步遮擋自己。忽然,周平覺察到對方将他狠狠往前面一推。
當周平觸碰到那隻手上緊握的硬片時,終于松了口氣。
可以了,他想。頭上的劇痛蔓延開來,眩暈,身體徹底失去平衡,在無邊的黑暗中搖搖欲墜,等下大約還要撞上地面吧——但沒有,有人接住了他。
“哥!周欽和!”
*
張懷予聽到周平喊他時,猛然轉身,正好對上對方直射過來的手電筒光線。
他雖然被晃了一下眼睛,但是他很有本領,能張目看上午十點的陽光。那一瞬間他看到襲擊者隐約的面部輪廓,戴了口罩,但一雙眼睛透着一些莫名的熟悉。他迅速突進上前,先聽得“咚”一聲,然後便看清那人挾持了周平,他隻能頓了一下腳步——也是這一刻,他最能清晰地看到襲擊者的眉眼。躲過砸來的手電筒甩出來的混亂的光時,他緊随這人急速後退的腳步,追着他退到了樓梯旁。
他必須得優先保證周平的安危,而襲擊者沒有絲毫猶豫,大概也是算準了他的心理,果斷将周平往旁邊樓梯方向一推,反向竟直接從三樓欄杆處向下跳脫身。張懷予心下一沉,顧不上選擇如此極端方式逃走的人——他怕來不及,他怕夠不着,索性直接往樓梯方向咬牙将自己摔出去,堪堪接住差點摔下樓梯的周平,把人護在自己懷裡,跌下去好幾層台階,才用腿刹了車,用肩抵住樓梯側邊的扶手,停了下來。
但他将注意力集中在懷裡的人時,才發現已經觸到了一手黏膩。
心髒繃緊,一些關于雨夜的回憶在腦中不由自主地湧現。
“哥……”他聲音發顫,“周欽和……”
*
周青禾是誰?他哥?不行,不能想這些有的沒的,頭疼痛得很,得集中注意力。
周平閉上雙眼。此時閉上眼反而能看見。那一小塊硬片,原來是通過遙控改變電壓引發爆燃的裝置燒剩下的,金屬的,很容易被消防認為是牆上電箱裡變壓器的組成部分,又因為現場還發生了命案,沒有進一步檢查确認。這麼說,發生在這裡的小型火災,是可以定時的人為的結果。果然這一案背後也有其他人,大概就是那所謂的“第三方”。
一點溫熱的液體似乎落到他臉上。
啊?他記得自己好像是太陽穴右後側受的傷血應該淌不過來吧?等下,血淌落下來應該也不是這個觸感。
啊,那個叫張懷予的小警員,好像不知道為什麼很傷心呢。沒等他有精力去細究“傷心”的來處,他的眼前恍惚出現了一個人影。人影?這很新鮮。周平極力與頭疼和疲憊做着鬥争。眼前這個背影,看起來穿着一身黑色西裝,他極力讓自己的視角近一些,再近一些。
那服裝的款式材質看着倒是挺高級,那人的面容和身形卻很陌生。
還能更近些麼?我見過這個人麼?
像是知道他的期待,視野中那個背影忽然轉過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