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技術部門應當還在嘗試對手機中的其他信息進行恢複。我聯系一下,讓他們将重點放在緩存、不完整文件上。”李澈眉頭緊鎖,“但是,周平,你現在臉色很差。”
金菲已撥出了電話,插空問了一句,“博士,你還好吧?這是怎麼了?”
不太好。周平知道,疲勞導緻的神經性頭疼,加上頭上那還在愈合的傷口,疼痛有如實質,從傷口的位置,伴随着心髒牽連血管的跳動,一股一股,要溢出來。
心跳的速度有點快,看來還是這個器官拖了後腿。他看眼前的事物有些發沉發暗。但是他看見李澈向他走過來,嘴在張合,隻是聲音慢了一拍,好像是要給他喊急救。
那倒沒有必要,他想。
然後他感覺有懷抱攬住了他搖搖欲墜的身體,這懷抱讓他有點熟悉,使他想起不久前在那漆黑一片的廢棄工廠,有一樣的懷抱在一樣的搖搖欲墜中接住了他。
那麼這人應該是張懷予。他想。好像又把人家給吓着了一次,還真是有點抱歉。
“那,那現在是怎麼說,是直接打120還是我們先急救一下?”金菲剛才的電話沒有打通,如今還停留在撥号界面,盤算着要不要換個号碼打上一打。
“醫院也不遠,就在對面,我立刻送過去也行。”張懷予的手、肩、腰腹已經預備發力,準備把人扛起來就走。
隻要李澈在這裡,他們都習慣聽一錘定音。
“不用,讓我緩一緩。”周平聽見的聲音都慢了半拍,但成功在李澈一錘定音之前進行搶白,“我隻是頭疼,休息一下,緩過來就行。”
李澈看了他的臉色,歎氣,示意金菲接着聯系物證那邊,“那你先休息,手機的情況我們來跟進,案件有進展再随時聯系。”
他看向剛才奔進來比他還快地近了周平的身,又一攬子把人圈進懷裡的張懷予,“你先照看一下周平,送他回去休息一下。”
“沒問題組長。”張懷予扶着人往外走,說着“借過借過”就出了辦公室,還貼心地帶上了辦公室的門。
一來就被“借過”的年覺明手持燒水壺迷茫困惑但是能問:“現在,是,哪出?”
“你出發,帶人部署在韓翔宇家附近。注意隐蔽,尤其關注是否有人接近,了解接觸他的每一個人。還有,觀察一下周圍的居民樓布局,估計一下救生墊可能的位置。務必想盡一切辦法,防止韓翔宇逃離或尋死。”
“這你放心,我走的時候就叮囑過了。”
“你在的話,我才比較放心。”
“得嘞,這就出發。”
年覺明轉身帶風,卻又退了回來,把燒水壺往桌子上一放。
“水自己燒一下。”
*
扶周平上車的時候,張懷予就用手背試了一下他的額頭,有點低燒,一來是因為勞累,二來隻怕是之前的傷口還有些發炎。說真的,若非李澈發話,這位法醫,不知道還要逞能跑多少現場。
在車上時周平便能緩過來些,好歹眼前視物不再發暗發沉,隻是腦中像是攪了根釘子一樣的疼,這讓他在每次車拐彎的時候都不自覺攥緊了拳咬緊了牙。
好在車程五分鐘,樓棟離得也近,電梯也還算平穩,否則好容易挨到了屋裡,隻怕是腦漿要搖勻了。
這回張懷予算得上“登堂入室”,登上了廳堂,把人扶進了卧室。在物件十分簡潔的卧室裡,他倒是看到了些跟外邊廳裡不一樣的光景。兩本散落的書,随意攤開的筆記本,有些違和的歪了的椅子,以及有過一面之緣的藥箱。可以想見,昨夜此人大約是頂着夜盲症,腿磕到椅子,然後才摸到了屋裡的燈的開關,再把外邊的藥箱拿進來,大約是掏出了一片止疼片之類,直接幹吞。
“退燒藥我找到了,博士,其他的藥需要嗎?”
“退熱鎮痛,足夠了,其他的不用。”
有些可惜。張懷予環顧四周,剛才走得急,保溫杯都沒拿上,外邊電熱水壺中的水早已涼透,張懷予四下看了,空蕩蕩的櫥櫃碗櫃,忘記套上的鞋套,仍然在玄關立着的行李箱,以及沒來得及關上的大門。
他過去把大門關上,臨關門前,順帶着好奇地看了兩眼對面。
在廳裡轉了一圈,他總算在飲水機下的櫃子裡翻到半摞五個一次性紙杯,将涼透的水勻出來一些,重新燒上熱水。
等水燒開的時候他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心裡不免有些遺憾:這一整個屋子的有效信息,還不如那一個小小的藥箱多。
消炎藥,維生素片,抗過敏藥,甚至還有速效救心丸——剩下幾個他看不太懂,但好像與心髒血管一類有點關系。不過好在那一盒速效救心丸沒有開過,可能是因着出差的緣故,随意捎了一盒新的。
他捧着溫水和藥又進入卧室時,周平已經能靠着床頭坐起,坐得倒是端正,正在閉着雙目休息。
“博士,您身體不大好是嗎?”張懷予試探地問。
“他身體也不好嗎?”周平預判了他的試探。
這反倒讓張懷予怔愣了幾秒,去思考那個“他”指的是誰,然後連忙搖頭,再接着改為點頭,“我哥他還好……雖然說,有點什麼生病感冒容易發燒的,啊不是,就是說,他主要是夜盲症比較嚴重,我父親就是做醫生的,說是補維生素A,補了也沒用。”
“我的‘夜盲’是代價。不隻是黑夜,強光環境跟黑夜一樣,都會幹擾視力。至于你看到的藥,我好些年前動過比較大的手術,有些藥一直在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