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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平慣常是起得比較早的。
隻是今早睜眼時有一些迷茫。昨晚頭疼,吃了藥以後睡得還算安穩。結果一早醒來,看着這房間内的布置有隻覺得茫然——但還好腦子是在轉的,把昨天果斷得有些荒謬的事情給重新想起來了。
說真的,雖說昨天在問别人的私心。他起來把燈打開,把床鋪上。現在想,還真是算不出,昨晚他果斷答應跟這位張懷予警官住過來,自己倒真實有幾分私心。
他真的有點想來看看,看看張懷予的過去是怎樣的,了解一下他現在正在經曆的,猜想一下他将走向怎樣的未來。
如今他也确實這樣做了。
先是看了對面仍然緊閉的房門,然後到了衛生間洗漱,他就又看了昨天注意到的架子上的古老的杯子——這個杯子是很可悲的,在架子最底層放着,白底帶花,搪瓷杯,看着已經久久無人使用,但有人幫忙簡單清理,有些水漬,也落了一些灰,沉默地躲在那裡。
這個杯子的形狀與風格均過于古早,跟塑料的常用的杯子與昨天他新放上去的灰色的杯子風格迥異。
他猜想這其實是那個沒來得及看孩子一眼的母親的。羊水栓塞發生的概率極低又把人命帶走得果決,所以一直留在這裡了。等後來父親睹物思人,竟然也不想要收起來,十幾年間就一直放在這裡。
反而是父親,因為是腦梗癱瘓,住了一段時間的院才走的,所以很多日用品應當都拿去醫院了,回來的時候就已經是遺物,大約都已經收好了。
三房的格局,周平從衛生間裡出來,見主卧的門關着,這個房間除了定期去簡單打掃除塵,平時門可能也不開——不開也好,一些記憶和留戀就沒那麼容易逸散。
他于是進了廚房燒水,看見張懷予把他昨天挑選的速溶咖啡放在了調味料的架子上,又看了一圈發現一次性水杯倒是藏得嚴實,沒有找着。這時一回頭,才發現張懷予已經把給他用的杯子準備好了,就放在置物架上,敞口玻璃印花的,似乎很有些年代感。
也行吧,湊合用,敞口的,随意洗洗也方便,但還是不如一次性的紙杯用了就扔來的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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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懷予醒時頗覺清晨不易。
人生竟然還有能睡到自然醒的一天。
他甫一開房門,陌生的咖啡的香氣使得他當場頭腦清醒,立馬換上了輕巧的步伐,直奔洗手間進行了一番拾掇。再一開門,正對上了門外的周平。
“咖啡也給你沖了一杯,不知道你喝不喝的慣。”
“謝謝,謝謝。我先去買個早餐。”
“好。我不吃。”
“不吃?”張懷予高聲反問,“那不行,我去買。”
“不餓,我習慣了。不然吃藥反胃。”
一大早起來空腹喝咖啡吃心髒血管方面的藥?張懷予瞠目結舌,他真是學醫的?他瘋了還是我瘋了?閻王都得誇他好身體。
于是十分鐘後,房裡的周平被拖到了擺滿中西式早餐的桌前。
盛筵難卻,盛情亦難卻。周平隻好勉為其難地道了聲謝,然後禮貌地拿起離自己最近的盒子,一看,粥,很好,速溶咖啡配粥,中西合璧。
“對了博士,你在哪個國家留學的。”張懷予剛才還搜了半天西式早餐擔心人家吃不慣,跑了周圍的早餐店,争取各種樣式的都買回來點兒,不想出走半生,歸來仍是皮蛋瘦肉粥。
“G國。”
“嗯?”地理以一種奇怪的方式抹平了張懷予大腦的褶皺,使之光滑如鑒。
“還有兩年時間在M國。”
這個知道,其實G國這名字好像也有點耳熟,“這兩個國家,是在一個洲嗎?”
“是。”
“為什麼選擇,呃,去G國?”
“G國有項目合作。”
“哦,哦好的。”張懷予聊到這裡已經感受到尴尬,也發現找不回話題,隻好掏出手機刷了一會兒。
極好的消息是連他們幾人的私人群裡都悄然無聲,不大好的消息是也沒有任何進展任何通知出現在任一消息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