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病了有醫生,動物生病有獸醫。
是狼又是人的家夥怎麼辦?
為了她的健康,當然是醫生。但是為了醫生的安全,她必須被當成動物。
“我不喜歡這樣…”
路飛嘟囔着背過手,将手裡的東西藏到背後:“我們不能繼續照顧她嗎?多給她一些肉!”
“生病不是這樣的。”達旦捏着鼻梁,已經開始感到頭痛,“拿過來,臭小子。你應該感謝我幫你們做這件事,你也不想她讨厭你們吧?”
“但是我們和狼媽媽約好要照顧她的!”
“你現在把嘴套給我就是在履行約定!”
達旦有些煩躁地轉了轉手裡的斧子:“聽着,小子,她需要看醫生了,至少得知道她到底怎麼了,是需要别的藥,還是打針—”
路飛大驚失色:“打針!!”
達旦:“聽我說話!!!”
達旦歎了口氣,補充道:“—我可不想她一會兒把風車村唯一一位醫生的鼻子咬下來。”
路飛當然也認識風車村那位磨面的大叔,因為懂些生病的事情,便成了村裡的‘醫生’。
他住在那裡時,每年瑪琪諾都會帶他去找他,用一堆東西在他身上戳來戳去,看他健不健康。
他挺喜歡醫生大叔的,每次都誇他健康後給他吃肉派,不想他的鼻子被烏諾咬掉。
路飛糾結着,草帽下的腦袋逐漸開始發紅。在他開始冒出蒸汽前,達旦一個彎腰将他手裡金屬和皮革的一團搶了過來。
“啊!我來給她,烏諾不喜歡你!”
“她誰都不喜歡吧、”
和艾斯那個臭小子一樣。隻把柔軟的肚皮偶爾漏給路飛和薩博,對其他任何兩條腿直立行走的生物都露出一身尖刺。
‘生存本能’,大概是類似這樣的東西。
“嗷!”
“我沒事烏諾…”
達旦趁路飛分神轉向門闆時,一把拉開孩子們房間的門,幾乎瞬間就擡起斧頭,擋住撲上來的小狼崽,被咬住的木柄在對方的牙齒下逐漸發出細微的斷裂聲。
這小鬼和艾斯他們一樣是個小怪物,可達旦才不會輸給一個生着病,骨頭還沒長好的小狼。
趁人之危,山賊的拿手好戲,她不想看醫生也得看醫生。達旦可不想三兄弟努力照顧她之後,她仍然死于什麼他們不知道的原因。
‘她沒怎麼變好,達旦。’
這還是艾斯第一次找她幫忙吧,即使他不承認。
她将兇狠的狼崽甩開,在對方咳嗽着爬起來,擋在路飛身前,像那天一樣挺起瘦小的身體審視她時丢掉嘴裡的煙。
她是個糟糕的監護人,但她仍然是‘達旦一家’的頭兒。所以她會替他們做這件事,反正她和這丫頭早晚得打一架。
木屋外傳來艾斯他們帶着醫生回來的招呼聲,被沙啞的狼嚎壓過,達旦将斧頭轉了個方向,接受了她的挑戰。
-
“醫生大叔!”
“唔唔!?”
“嗯!我是路飛!”
艾斯和薩博剛跨進門就聽到樓上乒乒乓乓,混着吠叫的打鬥。他們立刻将手裡的人丢到地上,向樓梯跑去,卻被路飛攔住。
“烏諾挑戰了達旦,艾斯,薩博!那是她的戰鬥!”
“她在生病,路飛!”
“但是她【挑戰】了!就像是那天和阿黃打架一樣!”
即使是夥伴,即使并非出于對對方的厭惡,即使在乎的人會擔心。
為了保護、為了珍貴的寶物、為了證明自己。【挑戰】是需要被尊重的,就像那天路飛被阻止。
年幼的路飛還想不明白那麼多,他隻是冥冥中知道了這很重要。他們不是烏諾的頭狼,也不是達旦的。如果他們過去幹預,會被讨厭的。
然後下一個,與她戰鬥的也許就是他們自己了。
還好、這次與上次她和阿黃打架也不一樣,她的對手是達旦,比起要決出勝者,她隻是想把她控制住。
不過和一個隻知道‘生存本能’的小怪物打架,還要注意盡量别給對方已經虛弱的身體重擊,達旦還是結實地受了點傷。
她帶着淩亂的頭發拎着掙紮着的狼崽子走下樓梯,正好看到馬古拉給地上被捆得像毛毛蟲一樣的醫生松綁。
她把手裡的丫頭丢給急慌慌跑過來的三兄弟,對着他點點頭。
“又見面了,莫裡醫生。”
“達旦首領…下次可以換一個不這麼…‘約束’的方式請我來,上了年紀背不好了。”
“唔、啊嗷嗚!”
“烏諾!”
手被皮帶束縛住在背後,又不會隻用腿站立的的女孩唔唔地掙紮着想直起身,在地上摔了一下。
罩在臉上的止咬器不會讓她張不開嘴,但是明顯不舒服,她在薩博支住她後不斷地在他身上蹭着,試圖把它蹭下去。
為了防止她再摔倒,薩博攏着烏諾半跪下來,路飛在一旁一下一下地順着她的腦袋。
“啊這位…是需要幫助的小病人?”
“咳咳!嗷嗚!嗷啊!!咳、”
“烏諾,這是醫生大叔莫裡!他做的肉派很好吃的!”
莫裡當然一下就看出了這位病人的反常,即使路飛在一旁親切介紹也感到了緊張。
他不确定是面前小女孩嘴裡發出和犬類一樣的聲音帶來的,還是她像野獸一樣的眼睛帶來的。
“她一直咳嗽,越來越嚴重,呼吸的時候聽起來濕乎乎的…”
薩博在莫裡拿着聽診器接近時松開了烏諾,毛乎乎的女孩幾乎瞬間就向他的方向又靠過來,似乎在躲避那小小的金屬片。
雖然知道她多少是信任他們的,但是這還是第一次她展現出畏懼的情緒。就像莫裡的聽診器不是幫助的手,而是黑黝黝的槍口。
薩博忍住抱住她的沖動,握着她的肩,将她固定在原地,轉向莫裡。
“沒事的烏諾…看醫生是很吓人,不過我們在這裡陪你。那是聽診器,隻是一個硬硬的金屬片…”
莫裡每檢查一項,薩博就給她描述一項,即使他知道她聽不懂。
不過她好像真的冷靜點了,至少不再像被逼到角落裡的野獸一樣試圖攻擊面前的一切。
這一點讓薩博覺得好受了些,直到莫裡詢問她的肋骨是不是最近骨折過。
“啊…是、是我…”
“那不是薩博的錯!”艾斯突然伸出一隻手擋在他們與醫生之間,“她那時不呼吸了,他隻是想救她!”
莫裡被艾斯不亞于烏諾的兇狠眼神驚到一瞬,還以為自己看到了兩個狼一樣的孩子。
他擡起手掌,安慰道:“不呼吸,心肺複蘇嗎?我知道了。”
薩博:“對不起…”
“不、你沒做錯什麼,不如說你做的不錯,心肺複蘇時是很有可能将患者的肋骨壓斷的,尤其是做得标準時。”
薩博:“我、我沒做錯?”
“想幫助人的心永遠沒錯,孩子,不管多麼微小,你也救了她吧?”
薩博有些僵硬地點頭,甚至沒意識到艾斯是什麼時候退到一旁,将手搭在了他肩上。
他也沒意識到檢查繼續了下去,莫裡将結果告知艾斯和達旦,他們的聲音混成一團,悶悶地在他耳中作響。
但他意識到了烏諾把頭埋到了他的臂彎裡。
吃痛的嘤叫帶着一小團溫熱的氣,打在了他的皮膚上,止咬器微微硌在身上,有點刺痛。
他擡起頭——
哦、莫裡給她打了一針。
他和艾斯對上視線,讀懂了自己兄弟臉上的表情。
她會好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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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薩博~我也想摸摸烏諾。”
“好,但是别拍她好嗎,她很累了。”
她的确很累了,和達旦的戰鬥讓她多了點淤青,正在愈合的肋骨也又裂開些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