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的碎金透過音樂教室的百葉窗,在慕思然的琴弓上切出細密的光痕。她垂眸調試着E弦松緊,發梢随着動作輕掃過琴箱上鎏金的四葉草紋路——那是養父慕劍鋒用化療針管裡的殘餘顔料,趁護士不注意偷偷繪制的。講台上淡紫色的蛋糕盒被風掀起絲帶一角,芒果與杏仁的甜香悄然漫開,混着松香在空氣裡織成一張危險的網。
琴弓剛觸到《帕格尼尼随想曲》的第一個顫音,走廊驟然傳來重物墜地的悶響。慕思然轉身時,正撞見少年扶着門框踉跄跪地。他脖頸攀爬着詭谲的赤紅斑紋,如同被烈火炙烤的唐三彩釉裂,喉間發出的嘶鳴像是古琴斷弦的尾韻。
"别碰那個蛋糕!"她的警告被吞咽聲斬斷。魏與其咽下最後一口慕斯的瞬間,瞳孔驟然收縮——杏仁碎裹挾着劇痛在血管裡炸開,仿佛有千百根銀針順着任脈遊走。他本能地擺出跆拳道防禦式,卻在眩暈中撞翻了譜架,樂譜上墨綠的四葉草在視野裡碎成殘影。
"手機……在道服内袋……"魏與其的喘息帶着血腥氣,喉頭腫脹擠壓出的字句支離破碎。模糊的視線裡,少女撕開琴弦包裝的動作讓他想起師父演示居合斬的利落——月光色的發絲掠過他灼燒的手背,冰涼的金屬弦已貼上頸動脈。
"心率128,氣道水腫三級。"慕思然的聲音清冷如磬,腕間翻動時帶起松香細雪。魏與其在劇痛中恍惚看見她耳後一點朱砂痣,恰似宣紙上暈開的落日孤圓。她扯斷E弦的刹那,他忽然想起《洛神賦》裡那句"翩若驚鴻,婉若遊龍",原來驚鴻掠水時真會卷起帶着松濤的疾風。
慕思然将琴箱倒扣在地,金屬搭扣彈開的脆響驚醒了魏與其殘存的意識。當他被半拖半抱地塞進琴箱時,少女發間的冷香與血腥味絞成奇異的和弦——像極了他第一次在武館聞到檀香混着鐵鏽的氣息。颠簸中琴弦刮過地面的銳響,竟與幼時晨練的木刀破空聲悄然重合。
"保持清醒!"呵斥聲裹着薄荷糖的涼意砸在耳畔。魏與其費力地掀開眼皮,看見她踩着巴赫無伴奏組曲的節奏在走廊疾馳,琴箱把手在她掌心勒出深紅印痕,宛如古琴漆面上新裂的冰紋。急救鈴近在咫尺時,她突然旋身踢開安全通道的門,足尖揚起的氣流卷落他眼睫上的汗珠——那是跆拳道旋風踢才有的弧度。
急診室的冷光下,慕思然扯開魏與其的領口,鎖骨處暴起的紅斑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攻城略地。她想起上周生物課解剖的牛蛙——當注射組胺時,毛細血管便是這般瘋狂地綻放血色圖騰。
"腎上腺素筆給我!"她朝聞訊趕來的護士伸手,腕上紅繩系着的音叉與急救推車相撞,蕩出一串降B調的顫音。針尖刺入大腿外側的瞬間,魏與其肌肉繃出漂亮的腱子肉線條,那是十年跆拳道修煉鑄就的本能防禦。
慕思然用琴弓挑起他的下巴檢查氣道,烏木弓杆映得她指尖近乎透明:"會厭水腫還在惡化。"她突然抽出琴頸裡的調節棍,冰冷的金屬棍壓上他舌根,"咬住!"命令聲未落,已俯身貼向他耳後聽診呼吸音——這個姿勢在魏與其模糊的視線裡,恰似琵琶女懷抱半遮面的婉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