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句猶如驚雷在耳邊炸開,陳英一時恍惚,嘴唇顫抖着,“阿爹,阿兄……”
真的還有可能嗎?
她真的能回到雲州,回去找尋阿爹和阿兄下落嗎?
因為激動,她嫩白的小臉騰起兩片煙霞,像一簇粉白嬌俏的合歡花。她隻是怔怔望着言昱安,似是在期盼着什麼,卻又有些不确定。
可她并沒有等到任何回應,言昱安神情疏淡,收回視線,繼續垂眸專心作畫。陳英一時啞然,想要說點什麼,卻覺得喉間發緊,再也吐不出一個字。
她的心一點點下沉,一瞬不瞬盯着他筆下那越來越清晰的美人圖,眼睛一陣澀痛。她到底在期待些什麼?她又能以什麼身份去朝他開口?
還未等她平定心緒,言昱安停下筆,接過平康遞來的帕子擦了擦手。
遠遠的,一個女子嬌嗔的聲音從海棠花樹下傳來,“表哥,這麼快便畫好了?”
這一聲來的太過突然,陳英還沒反應過來,就見江錦舒笑吟吟地搖着團扇走過來。
她俯身朝桌上畫像看了一眼,這一眼便再也收不住,她直愣愣盯着那畫像看了半晌。
隻見畫像上的女子,身姿窈窕,紅唇皓齒,眉眼含情,唇畔兩彎淺淺梨渦,好一個溫婉清麗的美人,就是誇一句仙姿玉貌都不為過。
江錦舒蓦地回過神,擡手摸了下自己的臉,聲音也不自覺低柔幾分,“沒想到,我在表哥眼中竟是這般模樣。”
言昱安斂了眉眼,也不說話,陳英還在想着他方才的話,正怔怔出神。
“我竟不知表哥畫技這般超凡,若是早些知道,我何必去拜什麼名師。”
江錦舒擡眼沖着言昱安嬌羞一笑,又扭過頭去拉陳英的手,打趣道,“阿英你來瞧瞧,是不是比那林公子畫技更勝一籌?”
陳英隻看了一眼,便默默垂眼睫,心中澀然發苦,她從小便知道他擅畫,花鳥魚蟲,山光水色,隻是不知他原來也會畫美人圖啊。
很多時候,陳英總安慰自己,那樣一個皎若雲間月的人啊,如何能叫他跌落雲端呢?可真當言昱安要和别的女子定親時,她才曉得,原來明月并非孤高不可得,隻不過是她身份低微不配而已。
她認真看向面前的女子,眉目如畫,通身貴氣,一颦一笑更是儀态萬方。
陳英從未如此真切地意識到,他們才是門當戶對的良配,自己那點不可見人的心思真是荒唐得可笑,還可憐。
她長睫輕顫了下,平靜地陳述一個事實,“自然是雲泥之别。”
言昱安眸光沉沉,看了她一眼。
那廂滿心歡喜的江錦舒,正吩咐丫鬟收起畫,一面眉開眼笑說,“得墨齋的裱畫師手藝好,可表哥畫作得更好,我得親自去盯着才放心。”
說完之後,她便攜着丫鬟笑吟吟地離開了。
陳英心裡松了口氣,可瞥見仍舊站在涼亭中的言昱安,心頭又忽地緊張起來。
“阿英。”言昱安低聲喚她。
陳英猜不透他的心思,隻低低應了一聲,垂着眼正打算告退,言昱安就朝她走過來。
“你的親事不必着急,那林硯青算不得良配。”
言昱安在她面前站定,又自顧自地說,“等這次科考放榜後,我再替你留意中榜考生,總能挑個合适的。”
陳英扯了下嘴角,露出一個淺淡笑容,朝他福了福,“那便多謝世子哥哥了。”
她垂着臉,盡量讓聲音聽起來不那麼生硬,“科考在即,阿英也祝願世子哥哥蟾宮折桂,得償所願。”
她心緒雜亂,朝一旁台階瞥了眼正要告退,忽然腳下被什麼絆住,身子直直往前撞過去,言昱安下意識伸手接住她。
陳英感覺腰間一緊,清豔的小臉上滿是驚恐。
在看到言昱安近在咫尺的臉後,兩頰快速騰起一片嫣紅,也不等人開口,慌忙掙脫他的懷抱逃也似的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