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也會跟着流淚。深吸口氣,将眼中淚水逼回去,陳英一步一步往裡走。
這時,一個有些熟悉的聲音突兀的從屋裡傳來。
“您再睜開眼看看吧,這是您心心念念的荷包,是英姑娘親手為你繡的荷包啊。自打英姑娘嫁人後,您就日日将它放在枕邊,哪怕是嘔血,你都捂着嘴生怕弄髒了它。”
悲痛的言語中,陳英終于走到屋門口,看清了裡面說話的人,竟然是平康。
視線順着平康往裡移,在看清床榻上那個病骨支離,氣息奄奄的男人時,她的心髒狠狠一抽,隻覺得五内俱崩,痛得幾不欲生。
那一瞬間,她隻覺天旋地轉,眼前一片漆黑,耳邊卻聽到平康最後的聲音。
“您心裡的苦,小的一直都知道。我比誰都清楚您最放心不下的是誰,您在病中夜夜咳嗽,還一邊親手雕刻木簪……”
木簪,這兩個字像一把匕首一樣,血淋淋的紮進了陳英的心髒。
心口劇烈的疼痛鑽骨入髓,床榻中,陳英猛然坐直,手撫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借着窗外透進來的日光,她才看清是在自己房中。
喘息了一陣過後,她抹了把臉,發現臉上已經淚濕一片。後背已是冷汗淋漓,瞪大的雙眼中還殘留着驚恐悲痛。
幸好,那隻是一個夢。
陳英草草地擦幹臉上淚痕,起身坐到銅鏡,喚了秋雁進來梳妝。她目光不經意瞥見妝奁裡那隻桃木簪,忽然就想起昨晚的噩夢,一時間心裡百味雜陳。
秋雁替她梳妝,從鏡子裡瞧見她臉色不太好,以為她已經知曉府裡的大事,不由輕歎了一聲說,“姑娘也莫要擔心,世子爺已經平安回來了。”
陳英神情一僵,忙轉身抓住秋雁的手,緊張地問她,“什麼意思?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昨夜世子爺徹夜未歸,侯爺和夫人擔心了一整晚,夜裡還派了好幾撥人出去打探消息。”
秋雁說着,想到方才聽來的消息,不由壓低了聲音,“不過今早世子爺回府後,不知跟侯爺和夫人說了什麼,夫人突然大哭起來,後來竟是直接哭暈過去,還是柳嬷嬷給她掐了人中才緩過勁來。”
陳英放開她的手,心頭一陣陣狂跳,有種強烈的不好的預感,渾身更是止不住的顫抖。
這一刻,她心裡隻有一個念頭,一個不可遏制的瘋狂念頭,她想見他,現在就想見他。可還沒有站起身,又因為秋雁的一句話吓得差點當場栽倒。
“聽說世子爺升了官,好像還得離京赴任。”
秋雁看不到她臉色,接着替她梳頭,一邊歎息說,“也不曉得是去什麼地方,若是個苦寒之地,世子爺那身子骨怕是要遭罪了。”
陳英驚恐地睜大眼睛,臉上血色瞬間消失。不會的,不會的,她一定是還在夢中,這一定不是真的。她起身朝銅盆架走去,掬起一捧水就往臉上潑,一捧又一捧,直到衣襟盡濕,也毫不在意。
秋雁看傻了眼,等回過神來,這才取了巾帕替她擦臉,一邊緊張地喚了聲,“姑娘,你這是怎麼了?你可别吓我啊!”
陳英已經有些魔怔了,臉色灰敗地望着銅鏡裡的自己,這一刻竟有種難以言喻的恐懼席卷全身。她踉跄着走到梳妝鏡前,快速地翻找着什麼。
突然,她雙手發顫地捧起一根木簪,直直遞到秋雁眼前,急切地問她,“你快告訴我,這根木簪究竟是從哪來的?”
秋雁明顯被驚住了,往後退了兩步,舌頭直打顫,“奴婢不知,也從未見過。”
“我及笄那日,可有人來過我院裡?”
“那日姑娘吃醉酒歇息得早,院門也早就關了,并沒有人來過。”
陳英驚恐地睜大眼睛,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這跟木簪到底是怎麼出現在她屋裡,莫非真的是他?
她看向手中木簪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可怕的東西。
突然間,她握緊木簪,朝門外飛奔而去,秋雁反應過來,也急急忙忙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