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苦的藥味混着甘松香纏繞過來,又被溫暖的懷抱裹住,叫人避無可避。陳英把臉埋在他的胸膛裡,許久後,她擡起頭,幽幽看向他,“我們現在孤男寡女抱在一起,你說這樣到底算什麼?”
空氣仿佛在這一刻凝固,好半晌,才聽見言昱安滞澀的聲音。
“阿英,對不起。”
他口中雖在道歉,可擁抱陳英的雙臂卻似乎更緊了些,“這天底下好兒郎衆多,我定會為你擇一個好夫婿,許你一生幸福無憂。”
陳英開始愣了下,等回過神來,擡起頭望向他的臉,眼中帶着決絕,突然猛地張嘴咬住他的唇。
唇舌勾纏間,她忽然想說,倘若我想要的幸福隻有你能給呢。轉念便作罷,她知道言昱安不會娶她,即便吻過她又如何,說出來不過是自取其辱。
兩人唇齒相纏,幾息間,早已分辨不出是誰在主動,隻有無盡的癡與怨,還有些那糾纏不清的情愫席卷着彼此,隻願在這一刻共沉淪。
分開時陳英在他唇上狠狠咬了一口,感覺男子悶聲吃痛,她雙臂環住他的脖頸,眼底含着淚笑得很是開懷。
火辣辣的刺痛感,順着腫脹的唇瓣直往人心裡鑽。
言昱安垂下雙眸,眼底藏着一絲隐忍的心疼,伸手将她唇上那點血迹抹去,輕歎了一聲,“阿英,你不該這麼任性,我怕将來你會後悔。”
明明是極其絕情的話,他偏說得這般真誠,仿佛是在同她說着世間癡男怨女的纏綿情話。
陳英無聲地扯了下嘴角,然後用力推開他,站起身頭也不回地朝營帳外跑去。
之後一連數日,馬車中兩人都不怎麼說話,平康也慢慢覺察出二人之間氣氛微妙,卻又不像是鬧脾氣的樣子。
隻是每晚紮營時,總不見陳英的身影,起初言昱安忙于處理公務,倒也沒太在意。直到有一回他獨守一桌涼透的菜肴,沒等到回來的陳英,卻是等到尋人回來的平康。
“世子爺,姑娘找到了,在河邊和孫副尉一起吃烤魚呢。”
“她不肯回來?”言昱安臉色沉了下來,見平康一臉為難的模樣,想了想之後說,“罷了,帶我過去看看。”
隻這麼一句話,平康頓時心如擂鼓,世子爺的脾性他是曉得的,盡管面上不動聲色,其實心裡怕是早已動氣了。
他趕緊跟上兩步,觑着言昱安臉色,小心勸道,“世子爺您寒症還沒退,河邊又夜冷風急的,還是不要過去了。這些天姑娘和孫副尉常在一處,您也不用擔心,有孫副尉在旁,姑娘也是安全的。”
言昱安正往外走,搖曳的燭燈将他的影子照得虛晃起來,他腳下滞了滞,而後頭也不回地跨出了營帳。
平康見他執意要去,搖了搖頭,心裡默歎口氣又趕緊追上去。
心裡一面想着,方才找到英姑娘時看到的情形。他從未見過英姑娘那般開懷大笑過,一點也不像在京城侯府時謹小慎微的姑娘,而像是生長在這山林間散漫率性的鄉野村姑。
他私心裡竟覺得,這樣的英姑娘才是真正快樂的,若是将來她不跟着世子爺,想必她也能過上更自在随心的日子。
河岸邊,孫承光手中翻轉烤着魚,一邊繪聲繪色說着什麼,陳英坐在篝火旁,微微側耳傾聽,任由夜風把她鬓邊的碎發吹得紛亂,火光映在她臉上紅撲撲的,襯得她的笑容猶如醉酒般的妩媚動人。
言昱安強壓下喉間的癢意,在黑暗中緊了緊披風,不動聲色地看着。當初那個愛哭鼻子的小姑娘真的長大了,眉眼裡滿是豁朗與堅毅,舉手投足間竟有幾分遊俠的散漫和疏狂。
多年的朝夕相處,讓他似乎忽略了許多,現下猛然驚覺,陳英是真的長大了。
陡然間四目相對。
陳英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還以為是自己眼花。她猛地站起身,在不甚明亮的月光下,她終于看清了,真的是言昱安,他的臉上帶着病容的蒼白和憔悴。
還來不及多想,就見他正朝這邊走過來,瞧這情形,莫不是他特意跑來興師問罪的?
一邊尋思,陳英正準備走過去,在經過孫承光身邊的時候,忽然被攥住了手腕。
耳邊傳來孫承光略微緊張的聲音,“言大人,阿英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不知言大人可否幫在下保個媒?”
言昱安腳步一頓,目光沉沉地看向陳英,像是在質詢。
覺得再不說點什麼,怕是會叫人誤會,陳英有些不自在地抽回手,側過頭小聲問,“孫大哥,你這是在說什麼?我怎麼……”
“英姑娘,我是認真的,隻要你點頭,等到雲州我便立刻去府上提親。”
聲音陡然地堅定起來,孫承光從衣襟裡摸出一個長命鎖,塞進陳英的手心裡,不容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