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陳英驚訝得說不出話時,一個清冷的聲音從她面前傳來,“阿英?”
是言昱安的聲音。
陳英擡眼看過去,目光觸及他唇角傷痕時,腦中浮現起那夜咬傷他的畫面,後背禁不住竄起一陣燥汗。
心神晃了晃,陳英将長命鎖又塞回孫承光手裡,“孫大哥,這婚姻大事應由父母所定,如今這般私相授受,怕是于理不合。”
“是我唐突了。”
孫承光遲疑了一會兒,這才後知後覺,紅着臉說,“英姑娘,你莫要生氣,我是個粗人,見着喜歡的姑娘,心一急便隻想着提親了。”
陳英詫異地看向他,“你喜歡我什麼?”
孫承光眨了眨眼,下意識脫口而出,“武功好。”
話剛出口,他又低頭瞥她兩眼,“長得也好看。”
陳英望着他,感覺沉甸甸的心蓦地一松,竟忍不住笑了笑,“若是再出現一個武功好,長得也好看的姑娘,你是不是也會喜歡?”
這話一出,孫承光猛然擡頭,他皺起眉,眼裡有一瞬迷茫,“你這是什麼意思?”
這樣單薄的喜歡又如何能長久,一時沖動下的許諾也不過是戲言,怕是當不得真。
陳英忽然發現自己無法跟他解釋,既然說不清,那就隻能笑了笑不再開口。
見她不答,孫承光表情變得有些嚴肅,似是還想再說點什麼。
這時,言昱安輕咳幾聲,他朝陳英望了一眼,轉頭目光沉冷地看向孫承光,“這天底下你可求娶的女子衆多,但唯獨她,不可。”
說完後,他目光轉向陳英。月光下,她的臉龐如脂玉般明亮潔白,隻有眼神近乎呆滞,嘴唇微微翕動着,卻是說不出話來。
言昱安屈指彈了下她的額頭,迫使她回過神來。
他正待開口,原本靜流無聲的河水突然傳出一陣異動,他們此刻距離營地尚有段距離,若是大聲示警已然來不及。
言昱安解下披風,迅速将火堆撲滅,“河裡有埋伏,待會兒隻管朝樹林跑,不要回頭。”
此刻他們在明敵人在暗,危險更是無法預料,若說尚有一線生機,那便是趁對方還未發覺,奮力逃離岸邊鑽入樹林藏身。
眼神從孫承光身上一掃,其中暗含托付之意,彼此心中已達成默契。
陳英擔憂地望向言昱安,剛朝他伸出手,卻被孫承光一把抓住手腕,下一刻被拽着飛快地奔向黑黢黢的樹林。
耳邊的夜風呼呼刮過,因着兩人都是習武之人,奔跑起來更是如馬踏飛燕,速度極快。陳英扭頭回望,慘白的月光下,茫茫暗河湧動,一個黑影猶如鬼魅般從水中騰起,泛着銀光的長劍在夜空中發出微微劍鳴,直直刺向言昱安。
她不知哪來一股勁,奮力掙脫孫承光的鉗制,縱身一躍撲了過去。
“阿英。”
耳邊是言昱安呼出的濕熱氣息,還有他一聲聲的焦急呼喊,黑夜中她看不清他的神情,但她知道此刻他的臉色一定不太好看,不過她已經不在乎了。
陳英撲倒在言昱安身上,亦如小時候第一次在侯府花園裡相遇那般。唯一不同的是,她的後背正滋滋流着血,她感覺胸口鑽心的疼痛,疼得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她忍痛閉緊雙眼,一動不動地聽着那刺客與孫承光的打鬥聲,還有言昱安貼在她耳邊一遍遍顫抖的呼喚聲。
從來沒有一刻,如此刻這樣漫長,漫長得每一個呼吸裡,穿心的疼痛遊走全身。
從來沒有一刻,如此刻這樣松弛,松弛得可以無所顧忌地摟住他的腰,将臉貼在他的胸懷,感受他胸腔的震動與強勁的心跳,就好像将自己嵌入他身上,永不分離。
無邊的黑暗與疼痛中,她隻感覺到言昱安身上那熟悉得令人心安的氣息。盡管她的意識因疼痛而漸漸模糊,但是頭頂男人溫熱的呼吸,一下一下噴灑在她的頸側,令她感覺微微發癢,身子不由自主地顫栗。
言昱安以為她冷,溫柔将她抱坐在腿上,他低頭看向懷中女子,黑暗掩住他眼底情緒,“為什麼這麼傻?”
這句話聲音很輕,輕得還沒讓陳英聽清,就已經被夜風吹散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孫承光喘息着,嘶聲竭力的喊聲從不遠處傳來,“快将刺客拿下,快将刺客拿下。”
又一陣嘈雜的紛亂中,匆匆趕來的護衛軍已将刺客包圍。
在一陣激烈的打鬥聲後,四周很快安靜下來。黑暗中,言昱安抱着因失血昏迷的女子,疾步走向燈火明亮的營地。
營帳内,言昱安守在床榻邊,看着随行大夫剪開陳英後背被血水浸染的衣襟。
大夫已是年逾五旬的,有些幹瘦,卻是目光炯炯,仔細縫合好背部傷口後,眼神觸及傷者臉時微微一怔,繼而後退兩步說,“好在未傷及心脈,隻需塗上止血生肌的藥再行包紮。”
言昱安不動聲色地替陳英蓋上錦被,平康領着大夫退出營帳,不一會兒,他端着藥膏和紗布進來,低低說道,“世子爺,大夫已經打點過了,會守口如瓶。”
說完他又望了眼床榻上的陳英,一時間臉色猶豫,頗有些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