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答應了言昱安,那自然是做戲要做全套。等言昱安離開後,陳英把臉洗淨,然後換上言昱安的衣裳,坐在燈下翻看話本。
結果話本沒翻幾頁,上下眼皮就直打架。實在熬不過,陳英打了個哈欠,便吹燈睡下。
幽藍天幕下,白雲如絮,悠然來去。
陳英隻覺自己是一片浮雲,在天地間悠遊徜徉,忽而又變成一片落葉,被風吹起在空中四處飄旋,最後又落到湍急的溪流中,随着流水浮浮沉沉。
倏地,她又感覺天地倒懸,意識在混沌中飄搖不定,而身體就像是一株無處攀附的藤蔓,不受控制地戰栗。
直到脊背處湧出一陣陣酥麻感,四肢也開始變得綿軟無力,驟然間,陳英亂了心跳。
這異常狂亂的心跳,像咚咚鼓聲敲打在耳膜上,渾身血液也跟着沸騰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陳英意識快要渙散時,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
那腳步聲,清淺而急促。
随着門被推開的聲響,陳英腦中晃過一瞬驚惶。她下意識咬緊唇瓣,不讓那令人羞恥的嘤咛聲溢出一絲一毫。
“咦……怎麼沒人點燈?”女子一聲低喃,婉轉如勾,帶着幾分糜蕩春情,像是醉酒後的嬌慵。
陳英躺在床榻上,聽到外面聲音,她皺了皺眉,奮力地想要睜開眼,卻怎麼也掙不開。這個時候的她,僅剩的一點意識,也在慢慢消散。
“頭好疼啊,今晚不該飲酒……”女子語氣倦慵的嘟囔着,以手扶額,一邊步态蹒跚地朝床榻走近。
黑天半夜,室内無光。
等到眼睫逐漸适應黑暗,借着透進來的微弱月光,趙雙甯終于看到床榻上側身而卧的身影。
視線沿着床榻上的身影一寸寸遊移,在夜色遮掩下,她的臉頰漸漸滾燙,卻不是因為醉酒。
其實今晚她并未飲酒,不過是讓身上沾些酒氣,好裝作醉酒誤入言昱安的屋舍。
言昱安這般前途無量,又俊美如玉的郎君,若是到了京城,想與他結親的人家怕不知會有多少。
又一想到,雲州官紳争相給他送美人,可他偏偏看上了陳英,一個出身卑微,性子跳脫又大膽的女子。
趙雙甯想到自己窺見他看向陳英時的眼神,是那麼的寵溺,那麼的溫柔,她不禁面上一熱,心中也越發笃定,扣在腰帶上的指尖輕顫了一下。
随着她的衣裳一件件落地,濃郁的酒氣逐漸飄散滿室。
即便是這般春寒料峭的夜晚,她□□立在床榻邊,渾身竟發燙得如火烤,怦怦心跳如鼓聲,像是在慫恿她,催促她。
望着近在咫尺的男子身影,靜了幾息後,她終于紅着臉,赤身擁了上去。
“嗯呃……”身下的人發出一聲低吟。
趙雙甯渾身一僵,心中翻騰的情潮,瞬間凝結成冰。
黑暗中,她猛然撐起手臂,瞪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懷裡的人。抓住床褥的手指逐漸收攏,指甲陷入掌心。
隻一刹間,趙雙甯腦中似炸開一道閃電,萬千思緒蕩然一空。
望着那張熟睡的臉,趙雙甯眼底的驚惶,終于一點點褪去。靜了幾息,确定那人真的昏睡沒醒,懸起的心終于落了下來。
她陰沉着臉,從床榻上爬起來,在黑暗中狼狽地找尋衣裳,一邊咬牙氣惱得渾身發抖。
床榻上根本不是言昱安,而是陳英!
倉促間裹上淩亂的衣裳,趙雙甯忙不疊地要離開。隻在出門前,她蓦地回頭,深深望了一眼床榻上昏睡的陳英。靜谧夜色中,她的眼眸陰狠至極,夾雜着說不清的怨毒。
月上中天,夜靜更闌。
在驿館後院一處不起眼的房舍内,有幽微燭光漏出,還有隐隐約約說話聲。
房舍外四周有護衛把守,平康懷裡揣着手爐,一邊偷偷打量身旁那個魁梧男子。
那人一身黑衣,腰間懸刀,若不是他手下壓着的刀鞘,鎏金紋式泛着些許寒光,他整個人幾乎要與夜色融為一體。
這些行伍之人,身上自帶一種肅殺之氣,僅是靠近就覺得懾人膽寒,平康垂着眼,悄悄往旁側又挪了挪。
這時,門吱呀一聲開了。
言昱安從屋裡走了出來,昏黃燭光落在他沉靜臉龐上,眉間沉凝,似還思索着方才談論的軍務。
平康從懷裡掏出暖爐,遞到言昱安手中,低聲說,“主子,今夜驿館外沒有任何動靜。”
言昱安神思一收,點了點頭,緩步朝前走去。
今夜與人密談,并不想惹人耳目。是以讓陳英在他房中歇息,以便替他遮掩,他好脫身前來赴約。倒不是他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而是約見他的人身份特殊,若讓旁人察覺,難免惹出麻煩。
剛上驿館二樓,發現屋内漆黑,想是陳英已經睡下了。言昱安腳步一頓,正打算另尋住處安寝,這時漆黑的房間内,傳出一聲輕飄如羽毛般的隐忍低吟聲。
言昱安直覺不對勁,接過平康手中燈籠,然後吩咐人退下,自己慢慢推門進去。
随着燈燭點亮,言昱安擡眸望向床榻,眼底驟然一沉。
陳英閉眼躺在床榻上,身上隻着一襲單薄的雪白裡衣,她的雙手正胡亂揪扯衣襟,兩條玉白長腿糾纏踢騰,似是想要掙脫什麼。她雙眸緊閉,衣襟半敞,巴掌大的小臉上,兩腮潮紅,貝齒輕咬着唇瓣,口中斷斷續續溢出模糊的嬌吟聲。
她這是,被夢魇住了?
言昱安剛走近床榻,就聞到一股濃濃酒氣,又瞧見她這般模樣,心中便猜測,她大抵是飲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