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英早在她走過來時,便猜到她可能會問這個問題。當初她偷偷跟着言昱安去雲州時,是言昱安替她遮掩善後的,對外隻稱她搬去田舍照顧重病的周嬷嬷了。一晃大半年過去了,難保是不是哪裡露出破綻了。
面對江錦舒意味不明的質詢,陳英微微颔首一笑,既不否認,也不打算承認。
江錦舒眉頭一皺,轉頭喚道,“趙姑娘,請過來一叙。”
聲音一落,方才給江錦舒撫琴伴奏的女郎站起身,提步朝二人走了過來。她容貌秀麗,衣飾不似京城樣式,衆人瞧她眼生不像是京城人氏,一時間竊竊私語。
待看清來人是誰後,無數記憶畫面閃現在腦海裡,陳英眸中盡是錯愕。
趙雙甯見她這般反應,竟忍不住冷笑道,“英姑娘,我們又見面了。”
“哦?趙姑娘你也認識阿英?”江錦舒嗓音一提,故作恍然狀,“我倒是想起來了,你們都是雲州人氏,興許原來就是舊相識。”
聞言,趙雙甯卻是輕蔑一笑解釋道,“我出身雲州士族從未與庶民結交過,我與英姑娘也不過是最近才認識的。”
頓了頓,她環視一圈衆人,然後意有所指地說,“我從雲州來京城,這一路上多虧有言昱安的照拂,說起來我和英姑娘相識也是因為言昱安呢。”
話音一落,議論聲四起。
很是突然地,人群中冒出一個好奇的聲音問,“怎麼和言世子扯上關系了?快說來我們聽聽。”
趙雙甯含笑不語,隻盯着陳英看。
就在這詭異靜默中,不知從哪個角落,又傳來一個女子陰陽怪氣的聲音,“言昱安是何等人物,區區一個丫鬟,豈能入得了他的眼?”
“就是,京城中誰人不知,哪怕是名門貴女想要見他一面都難之又難……”
“可不是麼,就連世子院的門就進不去呢。”
一時間,譏笑聲此起彼伏。
陳英卻是瞧明白了,眼前這二位多半是來者不善。
趙雙甯不光知曉她去過雲州,還親眼見到她以言昱安寵妾的身份伴其左右。如今回到京城,趙雙甯若是與江錦舒說些什麼,怕是有些事想瞞也瞞不住了。
韓秀秀覺察出氣氛不妙,悄悄扯了扯陳英的衣袖,小聲問道,“你跟她們可是有過節?”
陳英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
韓秀秀向來不喜歡這些以京城貴女自居的女郎們,她們一個個看起來知書達理,多才多藝,不過是為了博個衆人眼中賢良淑德的虛名。然而私底下,她們也是互相攀比妒忌,甚至搬弄是非,她向來看不起這些虛僞做派。
先前不知是誰扔的扇子砸到陳英,已是心中惱火,現在終于忍不住了,她站出來道,“我爹曾說過,英雄不問出處。你們休要瞧不起人!”
此言一出,整個倘廳忽然靜下來。
誰都知道她韓秀秀的父親是鎮守邊關的韓忠大将軍,近來與北狄幾場大戰捷報連連,很是鼓舞士氣,聖上龍心大悅,如今正是朝中炙手可熱的人物。
韓大将軍說過的話,在場的人自然不敢辯駁。
“你們不過是仗着出身高門,就趾高氣揚在這裡欺淩他人,哪裡配得上賢良淑德四個字?”
韓秀秀不愧是武将之女,性情耿直,一臉正氣的瞪向江錦舒和趙雙甯二人。
江錦舒面上有些挂不住,她與人打交道一向迂回,彼此留有餘地不至于傷了顔面。還從未像今日這般與人有過正面沖突,一時間倒有些不知所措,隻好咬着唇沉默不語。
反倒是趙雙甯,初來乍到,并不曉得韓秀秀的身份,便無所忌憚地反唇相譏道,“我們究竟是哪一句欺淩她了?你說出來讓大夥兒聽聽。”
語氣輕緩從容,可說出的話卻是咄咄逼人。韓秀秀張着嘴,一時被噎得愣住。
見狀,趙雙甯氣焰越發嚣張,上前步步緊逼,“反倒是某些人,不知從哪冒出來就敢替人強出頭,還敢出言不遜。怕不是個無才無德的草包,嫉妒方才精彩絕倫的舞姿和琴技,才口出狂言诋毀他人吧。”
此言一出,四面八方傳來一陣哄笑聲。
韓秀秀氣紅了臉,正要開口辯駁,就被身後的王令儀拉住了。王令儀笑着走上前,一邊打圓場說,“大家都是世家貴女,何必為了個下人傷了和氣?”
“是啊,不過是丫鬟,犯不着為了這點小事……”很快又有女郎出聲附和道。
陳英環顧四周,在一衆或竊笑或鄙夷,或同情不安的眼神中,她牽住韓秀秀的手,往一旁走了幾步,“秀秀,你想不想扳回一局?”
韓秀秀睜大眼睛,朝她用力地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