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明因晃了晃和季時岸拷在一起的手,心虛地問他:“那我們回卧室睡午覺?”
想象兩人回卧室的過程,大概就跟一對相擁的蠢笨企鵝似的,後腳踩前腳地往前走?
他們同居時還真按這樣的姿态走過,笨拙黏糊,甜蜜有趣。
隻可惜,往事不可追。
季時岸懶得回複他,直接向右一倒,帶着他倒在沙發上。随手拿來一個抱枕放在腦袋下面,又将一旁的薄毯扯過來蓋在彼此身上。
曲明因抿着嘴偷笑,蜷縮在他懷裡,小心翼翼地調整睡姿,蹭來蹭去。
季時岸被他弄得難受,冷冷地吓唬他:“再亂蹭踹你下去。”
曲明因聽出來他心裡有氣,當即繃着身子一動不動,連呼吸都刻意放緩放輕。
誰家綁匪當成這樣啊?
季時岸在心裡歎氣。
他敢肯定,自始至終,他都深愛着他。但他有不得不放棄他的理由,應該也是同一個理由讓他不能回頭找他複合。
他不是放棄愛他,是放棄和他在一起。
過去2年裡,他肯定一直在關注他的一舉一動。如今突然綁架他,可能隻是一時沖動,可能隻準備了14天。
因為14天前是周日,是曲明因當初離開他去國外的日子。
這個漂亮蠢貨很容易因為胡思亂想,因為焦慮、沖動和恐懼之類做蠢事。
能讓他突然跑來綁架他,舍得用藥讓他失明,囚禁他陪他玩,卻不勉強他再愛他一次的理由,也許就是同一個讓他放棄和他在一起的理由。
這是一個緻命理由,緻命得讓他不再需要他,讓他認定他幫不了他,讓他隻能絕望地放棄他。
如此,季時岸已經可以放棄思考這是什麼緻命理由,更不必和他攤開來聊了。
他知道,曲明因選擇隐瞞他,應該也是出于保護他、深愛他。
也算是應了他那句話,愛是全靠好運和你情我願才能一起編下去的謊言。
季時岸也是納悶了,媽媽與戀人都以這樣的方式深愛着他,到底是他的幸事還是他的不幸?
但這不是關鍵問題。
畢竟,如今的他不是會被人以愛之名困死的蠢貨了。
季時岸擡腿,無情地踹了一腳。
曲明因毫無心理準備,“砰”地一下摔在地闆上,驚得“啊”一聲,小臉煞白。
先是膝蓋落地,痛意傳來,直接逼出他的眼淚。又因手铐把他和季時岸拷在一起,他的上身并未挨着地面,半懸空着。
他的雙手被反向拉扯着,連帶拽着季時岸挪到沙發邊緣,扯得他的纖細手腕與胳膊生疼。整個人就是一個半跪半趴的姿态,狼狽至極。
“我又……沒蹭你了……你踹我幹嘛呀……”
愚蠢的他第一反應是哭着與他講道理。
綁匪跟受害者講道理?警察來了都得說一句,我們是專業的,一般不會笑,但這種情況真的忍不住。
季時岸扯了扯嘴角,笑不出來。睜着漂亮的盲眼望着天花闆,什麼都看不見。
講真的,他甯願面對季語慎,也不想面對蘇清然和曲明因。
季語慎明确地讓他明白,我傷害你是因為我對你沒感情。準确地說是有點,不多,剛好足夠讓他在每次對抗裡僥幸活下來。
蘇清然和曲明因卻在反複告訴他,我們傷害你是因為太愛你了。讓他疼痛難言,有苦說不出來。
如果他想,他連殺死他都不會手軟,卻連傷他們一根汗毛都要感到抱歉。
感情果然是一種精神控制手段啊。
曲明因等來等去,沒有等來身後人的反應。手臂和膝蓋疼得受不了,人還保持着狼狽恥辱的跪趴姿态。
心裡的委屈焦慮憤怒等聚集起來,爆發出來,像洪水沖破他的心理防線。他隻能無助又崩潰地把臉貼在茶幾上,無聲痛哭起來,小身闆一顫一顫的。
他想啊,這破綁匪真不是我這種蠢貨能當的!
看看影片裡的導演,多麼聰明冷靜強大病态的一人,打造一檔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楚門秀,把幾千人參與的節目做得滴水不漏,硬生生給楚門困了30年……結果呢?
楚門對他說,假如再也見不到你,祝你早安,午安,晚安。
這怎麼不算一場極其失敗慘烈的強.制.愛呢?
人心和感情是不可控的,謊言也好,真情也罷,不是付出了就能得來想要的回應。
曲明因從來沒想勉強誰來愛他,也不喜歡傷人傷己。那些痛苦遭遇讓他明白,愛是謊言,感情是一種精神控制手段,因愛而有的快樂與傷害同時存在。
比如他母親作為一個天之驕女,相貌、才華、金錢……應有盡有,隻是缺愛而已。因為是一個完美主義者,一切來得太輕松無痛,吃不得感情的苦?受不了感情的污點?
行吧,愚蠢無能的人就是會因感情生病、發瘋。曲明因也沒底氣罵她什麼,隻能罵她是一個蠢貨和神經病,罵她空有那麼多次好機會都沒殺死人渣老公和弱小兒子,罵她有那麼好的條件都治不好自己的病。
母親有傷害他的正當理由與不正當理由,最關鍵的是她不愛他。遇到她就像曲明因好端端地走在路邊,被一個神經病随機選中為“幸運兒”,拿着刀亂砍他,隻不過這個神經病是生下他的母親而已。
他能跟神經病講什麼道理?争辯一句都得罵自己是個傻逼,隻能安慰自己運氣不好,認栽呗。
但他的外婆就不一樣了,一個看不清自己有多自私惡毒,很會自我感動,自以為是地愛所有人,實則以愛為名傷害所有人的蠢貨。
她愚蠢得意識不到自己有多愚蠢,聽不進旁人的話,且用這種愚蠢折磨所有人,甚至還感到委屈得不行。
她理解不了自己的好女兒怎麼病成這樣,隻說自己付出了多少,她要什麼給什麼……所以不帶她治病,用母愛包容她的一切,且認為聰明的她可以自己走出情感困境。
當女兒因為一場失敗婚姻和産後抑郁症徹底發瘋時,她還是看不清自己作為母親的失職,還要怪女兒眼光爛,愛錯了人,心理承受力不行……
最可怕的是,她認為讓女兒體會做母親的難處與快樂就能明白一切了。于是,她抱着外孫一次又一次地接近她、刺激她,不斷增加她對他的恐懼與憎恨,不斷給她制造傷害他的好時機,不斷地怒罵和包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