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早上10點,季時岸到達墨黎機場。
林妤涼,也就是他的涼姨,40歲了,依舊心态年輕,或者說突發神經,舉着一塊寫着“時岸寶寶,歡迎回家”的紅牌子為他接機。
幸好他事先戴好白帽子和黑墨鏡,把大半張臉都遮住了,把一頭亮粉發紮成低馬尾搭在後背上。身上也是優雅灰的長袖長褲,連行李箱都是簡單黑普通款,反正全身都在表示“我很低調”。
然而就他那寬肩窄腰大長腿,配上挺拔有力的姿态,強大出塵的氣場,穿成啥樣都低調不起來。
一站在人堆裡就是鶴立雞群,極其突出,以至于許多路人誤以為他是明星來着。有人舉着手機拍他,有人上前和他搭讪。
季時岸禮貌應付之後,大步向涼姨走去,一開口就是尖銳無奈地詢問:“你吃菌子中毒了?”
“是啊,上周六去醫院溜了一圈,和你爸媽吃了一頓晚餐,現在力大無窮。”
林妤涼實時給他表演一場,把硬紙闆材質的紅牌子撕成幾塊扔垃圾桶裡。
這不難,但有威懾力。
季時岸對她豎起大拇指:“厲害。”
林妤涼作為一名調香師,嗅覺靈敏。察覺他身上有一絲不同尋常的香氣,明顯不是被路人沾染那種情況,她伸手摘下他的白帽子嗅了嗅。
“喲……有情況啊?”
“嗯,情況不妙。”
“細細說來讓我笑笑?”她打趣地說着,又摸了一把漂亮柔順的粉發尾巴,“我猜還是小曲吧。”
他反問:“不可以是别人?”
“當然可以,但你這話屬于是不打自招了。”她太懂他的個性和脾氣,并吐槽說,“你們季家多少帶點‘深情的神經病’基因。”
“我也覺得。”
回到涼姨家裡後,季時岸去浴室洗了個澡,換上一身清爽衣物,把頭發吹得蓬松舒爽,然後去了廚房幫忙打下手。
“你削土豆絲吧。”
“好。”
他站在她身旁,從袋子裡拿出土豆利落地削皮。
“話說你希望你父母醒過來不?”
“希望。我想踩一腳油門看看他們會不會躺回床上。”
他冷靜地把說給曲明因聽的答案重複一遍。
林妤涼取笑他:“果然是腹黑記仇的時岸寶寶啊。”
“……”他無奈地怼她,“你若是真想要個寶寶,趕緊去結婚生子,或者去收養一個,别來折騰我。”
“那算了,撿了你這麼個俊美的便宜幹兒子就夠了。無痛當幹媽,沒怎麼付出就能收獲快樂,何必像你親媽那樣受苦受虐受罪?”
林妤涼是不婚主義者,不吃愛情和婚姻的苦。既不缺錢,也不缺人陪伴,活得潇灑滋潤。
季語慎和蘇清然的愛情悲劇,以及受害者季時岸,算是時刻在她耳邊敲響警鐘。
她與他相處互動時更像“損友”态度,喜歡調侃他、逗他笑。不會以長輩姿态過多介入他的生活裡,隻是讓他銘記,“需要幫忙的時候想一下涼姨”。
8歲之後,季時岸的腦子裡就沒有“我家”這種美好概念了。所謂的“家”隻是一棟房子、一個住處,随時可換,随時可賣。
能讓他覺得有點“我家味兒”的房子就是林妤涼的住處,一回來這裡,什麼都能暫時放下。
“确實。”季時岸誠懇地點頭,“她這一生犯了兩個緻命錯誤,一是愛上他,二是生下我。否則就該像你一樣輕松愉快地活着了。”
“那可不一定。你媽沒我這麼自私聰明,太長情脆弱,注定要吃感情的苦。”
“也是,你更了解她。”
“我一直覺得,季語慎是她的真愛,也是為她量身定做的必死局。她運氣不好,逃不了。”
“是這個道理。”季時岸微微垂眼,“她是死于感情的謀殺,季語慎是主謀,我是幫兇。”
“那你是太看得起自己了。”林妤涼毫不留情地怼他一句,并說,“你隻是她深愛着的兒子,沒有别的身份。”
“也許吧。”
大約半個小時後,色香味俱全的六菜二湯擺上桌。兩人分别拉開椅子坐下,季時岸摸出手機。
“我拍張照片。”
“呵,饞一下小曲是吧?”
“嗯。”
季時岸發消息——
【季時岸】:吃飯咯[圖片]。
如他所料,對面秒回。
【曲明因】:看上去和我做的一樣美味!
他還回了一個賣萌的貓貓表情包,配文是“就要親親貼貼蹭蹭”。
季時岸輕笑,繼續回他。
【季時岸】:我怎麼記得你之前做的青椒牛肉加錯什麼料?苦得很。
【曲明因】:加了我的真情之淚!那要怪你惹哭我!下次你帶我去見涼姨,我保證讓你們吃得贊不絕口!
季時岸放下手機時,擡眼看見林妤涼一臉被恩愛秀得沒眼看的表情。
“怎麼沒帶他來啊?”
“暫時不想。”
季時岸便把這一個月以來的事情說給她聽,讓她聽得眼眶濕潤。
“他應該很痛苦、無助以及絕望,才用這種錯誤方式表達對你的愛意。”
“我知道。”他冷靜地點頭,并說,“其實我很高興他能這樣向我求助,如果是在2年前就更好了。”
“可是,他知道自己在做錯事,自己的病會傷害你,不敢輕易向你坦白求助吧……”
“我明白,可我還是介意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