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照片啊。”
對于剛下班就看到一群人湊在一起咬耳朵的行為，泷澤雪繪并沒有表現出任何異樣。她隻是覺得肚子裡空落落的有點餓，拆開包裝盒叼了一根巧克力味的百奇就往客廳走。
在沙發最外側的位置坐下，泷澤雪繪探身向繪麻勾勾手指，示意把相冊拿過來給她看看。
相比兄長們安靜如雞的反應，侑介自己反倒像是打了雞血一樣從沙發中間兩三步就跨過來，一屁股就坐到了她的身邊。
“哎雪繪姐，我們剛剛正說到你，你就回來了。”
“我？”女性感覺沙發都向少年的方向沉了下去，她往邊靠靠，忍不住擡頭掃了眼在座幾位成年男性的反應，饒有興緻地撐在扶手上拖着臉看他，“那說說吧，都說我什麼了？”
少年立刻回答，“誇你從小就溫柔體貼智商很高，長得還特别漂亮。”
泷澤雪繪當即覺得今天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不由得眯着眼睛打量了他幾秒，問道，“你是不是又有事求我？突然嘴這麼甜。”
“沒啊。”
“那就是被你哪個哥哥欺負了，過來找我幫你出頭？”泷澤雪繪斜過身子捂着唇向他求證，“是不是那個和尚。”
“喂雪繪，我都聽見了。”她雖然像是在說悄悄話，但聲音一點都不見小。朝日奈要一下子就被噎住了，滿臉無奈地說道，“我在你眼裡形象就這麼差勁的嗎。”
“肯定不是啊。”朝日奈侑介被她毒辣的視線盯得鼻尖冒汗，連剛剛醞釀出的一點好奇也被徹底沖散，“沒事就不能誇誇你嗎？”
“那倒不是，可以誇，而且對我評價很客觀。”聽他這麼說，泷澤雪繪自然心安理得的接受了他拍來的一套彩虹屁，豎起大拇指非常愉悅地點了個贊，“把我說得天上有地上無的得給你點獎勵才行，明天帶你出去買過冬的衣服怎麼樣？”
朝日奈侑介覺得有必要在她的評價裡再加一個‘财大氣粗’上去，連忙擺手，見縫插針地提出來自己的目的，“那那那倒不至于，我就是對雪繪姐你好奇，想問你幾個問題。”
“行啊，正好我心情好。”泷澤雪繪聳聳肩，一張一張地翻看着繪麻小時候的照片，“請問吧，侑介同學，老師有問必答。”
“你去留學的時候多大？”
“就你這麼大，我不是和你說過嗎。”
“你父母同意你去？”
“為什麼不同意，誰讓我們家風自由，他們很少管我也管不住我，就算不同意又有什麼關系？反正錢是我的，腿也是我的。”泷澤雪繪又從包裝袋裡抽出一根餅幹，叼在嘴裡懶洋洋地說道，“更何況我就喜歡先斬後奏，去意大利的事還是等收到offer才和我爸說的，就算不同意也已經遲了。”
“你十幾歲就攢了出國留學的錢？”侑介驚訝的眼睛都快瞪出來了。
“可不要小看我從小到大參加競賽得的獎金哦，再加上學校那邊也替我免了學費之類的所以沒花多少，而且我财運一直很不錯。”
“所以你才學了金融？”
“當然不是，這又沒多大關系。”泷澤雪繪把相冊翻了幾下就沒了興趣，把沉甸甸的東西放回茶幾上，倒也就這樣靠在沙發上稀裡糊塗的掰扯起了過去，“選擇意大利是繪麻拿飛镖在世界地圖上紮來的，至于專業和學校的話完全是因為分高，沒什麼特别的理由。”
“紮……飛镖？！！”
侑介不由得瞪大雙眼，一時隻覺得天雷滾滾，他簡直不知道該擺出什麼樣的表情，這種方法随便又直接，這位了不起的優等生是在開玩笑麼？
“不行麼？”泷澤雪繪擡眸輕聲問他。
已經聽了許久的雅臣用中指輕敲了敲桌面，緩聲問道：“雪繪，你和光是怎麼認識的？”
“也很随便啊，我大二的時候想搬到學校外面住，正好缺個合租的室友，他當時和一個西班牙的女孩子碰巧都找了過來。我就覺得他長得好看啊，還以為能遇上一個漂亮姐姐，想都沒想就選了他……”
現在回想起來，那時自己也确實是被美色蒙蔽雙眼了，做得盡是些欠考慮的事情。
雅臣笑了笑，放低了聲調，“你就一直沒有懷疑過光的身份？”
“誰讓這家夥隐藏的太好了，晾衣服的時候從來不往出挂男士衣物，就算在家不出門也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但要說懷疑或多或少肯定有點，畢竟我叫他出去玩可以，但涉及到脫衣服的項目堅決不行，連去海邊也找些稀奇古怪的理由搪塞我。”
她無奈地順了順額前的碎發，繼續回答，“但是怎麼說呢，我其實覺得幹他們這行有一兩個怪癖也正常，就一直沒往其他地方想。”
“那最後是怎麼發現的？”
一聽這個泷澤雪繪可就來了興緻，抱着靠枕眸子裡閃過一絲愉悅的流光，“得虧有一次他在酒吧喝多了，服務生把電話打到我手機上讓我趕快把這個醉鬼拖回去，可剛把他帶回家他就抱着馬桶吐個沒完。”
“然後呢？”
朝日奈光眸光閃爍一下，依舊笑着，“然後雪繪就把我的褲子扒掉了。”
“——！！！”
“你别胡說。”泷澤雪繪當即将抱枕砸了過去，讓他趕緊把不斷惹禍的嘴閉上，眼看在座所有人的表情都變得怪異起來，立刻深吸一口氣，“不是，我必須解釋一下。”
“說啊，我聽你狡辯。”
泷澤雪繪面無表情把他湊過來的臉推遠了。
“第一，我當時堅定不移的相信朝日奈光是個女生。”
“第二，他穿的是條裙子。”
“第三，他吐得到處都是，我就算再狠心也不能讓他那副樣子上床睡覺吧。”
“你聽聽，最後還不是把我看光了。”同樣處在風口浪尖的朝日奈光忽然轉身握住繪麻的手，眼神微微惋惜地看向她，輕聲說，“沒事的繪麻，雪繪隻是犯下了所有女人都會犯下的錯，憑我們這麼多年的交情，我也不會讓她負責的，你說對吧……”
“誰允許你和我妹妹胡說八道了！”
泷澤雪繪臉立刻一陣紅一陣白，耳朵火辣辣的在燒，站起身就要去把繪麻從魔鬼的掌心裡拯救出來。
可一隻手卻驟然伸出來，讓她重新在沙發上坐好，朝日奈雅臣目光溫柔，像馴獸師一樣僅憑一個眼神就能讓女性鎮定下來，他淺淺笑了一下，伸手輕輕揉了揉她的發頂。
“光，你别再逗她了。”
眼下長子連都發話，朝日奈光不慌不忙地應了幾聲，擡眸看向依舊氣呼呼地雪繪，像是還嫌事情不夠大一樣，眨着右眼給她抛過去一個甜蜜的飛吻，用口型一字一字地問道。
——我身材好嗎？
她字正腔圓的回了個“滾”字。
被夾在中間的侑介快被這兩尊活閻王的明争暗鬥吓死了，他低着頭盡量縮小自己的存在感，等到兩人的氣焰稍微收斂了點，他忽然想起自己還有個特别重要的問題還沒問。
“那個，雪繪姐……”
“怎麼了。”進入中場休息的女性揚揚眉，可接下來的話，她卻下意識地覺得自己不想聽。
“你媽媽是怎麼樣的人？”
簡簡單單的幾個字，說出來時連朝日奈光的眉頭都跟着跳了跳，下意識看向了對面的泷澤雪繪。
女性正握着茶杯的把手專心品嘗，唯一有動靜的是緩慢擡起的瞳孔，“忘了。”
“诶？忘了？”
“我爸和她很多年前就離婚了，這麼多年也沒見過面，所以……”握着水杯的手微微一頓，泷澤雪繪像是想了很久，最終卻隻是抱着抱枕，萬分肯定的說了一句，“我一點也不記得了。”
……
半夜，失眠。
從公司帶回來的公務看都沒看就被全都堆放在桌面上，她坐在窗戶邊出神地抽掉了大半包煙。等到煙灰缸都要塞滿的時候，泷澤雪繪才長長呼出一口氣，站起身，從床頭櫃的夾層裡摸出一個三指高的小藥瓶，攥在掌心，下樓想去倒杯水。
很煩，也很悶。
或許是因為前不久提起了本不該提起的人，來到日升公寓後逐漸改善的睡眠狀況忽然又急轉直下。她一閉上眼睛就能看到那個女人的臉，睡不着，也不敢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