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回家時方向不同，順路的三三兩兩上了車。

等把所有喝多的沒喝多的各路神仙都送走之後，泷澤雪繪終于得以喘一口氣，回頭，這才想起身邊還有三座大神壓着。

那束沒來得及送出去的玫瑰還被人抱在懷裡，绯紅的花瓣上落了雪，藤堂輕輕拍打了幾下，懇求地望向她，“泷澤小姐，我剛剛的話還沒有說完……”

“不用說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你人不錯，但我們沒可能。”她的眼睛裡一點歡喜的神情都看不到，在非常直接地說完這句話後，将臉偏向了一旁叼着煙嬉皮笑臉看好戲的于泉部洋，“藤堂科長喝醉了，你把他安全送回家，聽懂了麼？”

她大概還是第一次端出總監的架子，于泉被說的愣了一下，連煙頭都掉進了雪裡，然後才點頭哈腰，“知道了知道了，保證完成任務。”

“可是泷澤小姐，我真的……”藤堂似乎還想掙紮着說些什麼，卻被男人蹦起來一把捂住嘴，勾着脖子費力往後扯，“省省吧你，還看不出來嗎，你早就已經出局了。”

他倒是剛剛才知道，泷澤雪繪這個女人，雖說看起來溫溫柔柔沒一點脾氣，但卻對回應他人真心這種事上可以無情的毫不在意。就算硬件軟件的配置都是頂好又怎樣，性格也不是一般人能駕馭的了的。

寒意透骨的街道上，從口中呵出的氣瞬間就凝結成升騰的白霧。不再理會那兩個抱在一起的身影，她用鞋尖輕撚了一下雪地，徑直走向了在原地已經等待多時的朝日奈棗。

“你跟我過來。”

他點點頭，知道泷澤雪繪一定有話要說——

哪怕她的臉色絕對不能用好看來形容。

朝日奈棗跟在身後，猶豫了許久後才走上去，擡起手輕輕撫上她的背，低聲道：“我開了車來，外面冷。”

“那就到車上。”

泷澤雪繪點頭，隻是動作卻十分冷淡的躲開了他伸來的手和懷抱，兀自向停在路邊的一輛深紅色車輛走去。

朝日奈棗的身子不禁僵在原地，許久之後才輕輕呼出一口氣，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

汽車一路向前。

臨近聖誕節，就算是深夜道路上也熱鬧非凡。泷澤雪繪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視線始終落在樹上街邊令人眼花缭亂的彩燈上。

朝日奈棗開着車，雙眸偶爾從後視鏡掃過，他能看見那個明顯壓抑的女性沉默地靠着車窗，眸子裡倒映着明明暗暗的亮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可留給他猜測想法的時間并不長，日升公寓很快就到了，泷澤雪繪一路上的不言不語讓他喉間發緊，但也隻能随着她的意思，将車子穩穩停靠在路邊，就這麼和她一起無言地坐着。

“剛剛的話我就當沒聽見。”泷澤雪繪突然開口，從路燈上收回視線看向他，非常幹脆地吐出一句。

朝日奈棗的身子立刻僵硬在了原地，他緩了幾秒，深邃的眸霎時變得熾熱起來。

“你知道我是認真的，雪繪。”

“是我知道，就因為你是認真的，我才必須和你說清楚。”

知道逃避并不是能解決問題的辦法，她深吸一口氣，努力想讓自己冷靜下來，“美和是我的繼母，你是她的兒子，我們兩個應該是什麼關系你應該比我更清楚。”

“如果我不在意呢。”

“你不在意嗎？你不在意為什麼要在公司一而再的說我們沒關系。”泷澤雪繪覺得他簡直就不可理喻，忍不住看向窗外冷笑了一下，扭過頭繼續說，“如果不是因為今天晚上那個破遊戲，我相信你一定能憋到我被氣瘋的那一天吧。拿一句不在意搪塞我，再用開玩笑的方式說喜歡，朝日奈棗，是你瘋了還是我瘋了？”

說完之後她便垂下眼睫，掩去眸子裡越來越盛的怒意，握住門把想要下車。

可一隻幹燥而溫熱的掌，卻在門開之前落在了她的手背上，落鎖、攥緊，不許她再離開半步。

泷澤雪繪喉間一緊，察覺到朝日奈棗已經解開了安全帶，像巨龍守護着珍寶一樣，雙臂撐在她身體兩側，火熱的身子靠了過來。

男人倒映在車窗上的臉，有些蒼白。

“我知道是我做得不對，所以讓你生氣了。”試探性的嗓音，一點一點地從他的唇間滑落。

“我沒有追過女孩子，也沒有和她們相處的經驗，所以在面對你的時候我總是會很緊張。以為隻要同事不知道我們的關系，在我有一天鼓起勇氣對你說出喜歡的時候，就不會傳出一些你不喜歡的流言蜚語，可我真的沒想過要傷害你。”

朝日奈棗緩慢地收回撐在車窗上的一隻手，穿過胳膊緊緊攬住她的腰，俯首，将額頭抵在她的肩上。

這樣突如其來的逼近讓她隻得緊靠在車門上，掙不開，好在他并沒有更進一步的動作，隻是抱着她，沙啞的嗓音從耳邊悶悶地傳來：“給我一次機會，雪繪，我是真的很喜歡你。”

他不過是太喜歡，又膽怯地不知該如何去表達，所以才造成現在這樣的局面。

“行嗎？”他喑啞着像是與她商量，連聲音都顯得小心翼翼。

一半身子被男人摟在懷裡的泷澤雪繪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閉上了眼睛。

不想聽，也不想去看。

哪怕他再低聲地請求，她都有絕對不能被打破的底線。

太煎熬。

泷澤雪繪垂着眸，過了好久才做好心理準備，轉過身，看向他離得極近的，在黑夜裡俊秀而忽明忽暗的臉，抿成一條線的唇緩緩開啟。

“你聽我說，我在乎的從來都不是流言，也不是覺得你有哪裡不好，而是我從一開始就沒有和任何人談戀愛的打算。”她嫣紅的唇淡淡勾了勾，輕聲說：“更何況，棗，我們是真的不合适。”

他的心跳頓時停了一拍。

“不合适？”朝日奈棗上揚的語調帶着一絲不解，“我們為什麼不合适？”

光憑這樣一個沒有說服力的理由，他絕對不會接受。

泷澤雪繪擡眸，淺淡的目光落在他臉上，低聲反問：“那什麼樣的理由才夠？你說喜歡我，可你了解我是怎樣一個人麼？”

“我家裡的情況如何，愛好如何，過去二十多年的生活又是如何，這些你什麼都不明白。還是你覺得光憑在公司少得可憐的一丁點相處，就已經足夠看透我的為人了？”

“而且我同樣也一點都不了解你，不是麼？”

這一連串的問題讓朝日奈棗瞬間沉默，泷澤雪繪知道自己說中了，果然如此的笑了笑，擡手輕輕将他推開了，“所以我才說我們不合适，不管是性格、習慣、還是家世，都不合适。”

冷靜地将挎包肩帶整理平整，女性淺笑着看了眼身旁若有所思的男人，“謝謝送我回來，今天的事都忘掉吧，沒什麼好談的。”

轉身下車，泷澤雪繪在把車門合上的時候又低低囑咐了一句，“你快回去吧，已經很晚了，我們下次再見。”

可她沒有絲毫猶豫就轉身離去的動作，卻在瞬間就擊中了朝日奈棗某處敏感的神經，泷澤雪繪把所有拒絕他的前因後果都解釋得很清楚，哪怕是連之前郁結了很久的情緒，她都可以在瞬間溫柔又無情地說出原諒。

這種感覺簡直比被直接拒絕的藤堂還要難受，朝日奈棗不明白她怎麼了，卻總有一種如果現在不說清楚，那他們的關系就會永遠滞留在‘同事’階段的念頭。

如此想着，他的手猛然伸向車門，幾乎是瞬間就大步流星地追了上去，扣緊她的手，用力将她拉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