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的時候,朝日奈光沒下來吃飯。
他本來不是那種會睡懶覺的人,或者說為了配合他小說靈感迸發的時候,用晝出夜伏來形容或許更恰當。可他今天竟然一早上都不見人影,甚至連送走最後一批去上學的學生後,他也一直都沒露過臉。
“光不會是病了吧?”要出門的時候,長子擔心地問道。
“不用管他,他就是嫌我不去跟他道歉,還生着氣呢。”泷澤雪繪冷哼一聲,繼續挽着袖子清洗洗碗槽裡的東西。
“那你……”雅臣還沒開口,遊手好閑的朝日奈要就走上去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家裡的内戰他來處理,讓他安安心心去工作。
等長子走後,朝日奈要這才慢悠悠地晃到廚房裡,兩手往口袋一插,歪歪斜斜地靠在了門框上,就這長子的話頭問道,“對啊,那你不去看看他麼?”
“我為什麼要去,等等還要去上班,我忙得很。”泷澤雪繪像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冷笑一聲,繼續用力刷着碗,恨恨地道, “生氣就能不吃飯嗎?他愛吃不吃,難不成還想餓了有人給他開小竈不成?”
她說的話聽起來當真是一點情面都不留,朝日奈要莫名笑了一下,半晌後才把目光轉向流理台上正在工作,還隐隐飄着奶香味的烤吐司機上,作勢就朝它走了過去,“啊啦,早上沒怎麼吃飽,給我吃一片。”
“哎,那個是——”
泷澤雪繪一愣,下意識就要阻攔。可朝日奈要已經用夾子把那幾片烤的酥軟的吐司夾了出來,順帶也把她不知道什麼時候做好的煎蛋培根那些花裡胡哨的東西放到盤子裡。
他端着盤子在她面前晃了晃,眼裡的笑意更深,忍不住就想逗她:“是什麼?你倒是說呀。”
她明顯愣住了,等反應過來的時候一把将餐盤搶回來,惱羞成怒地把滿是泡泡的洗碗手套連帶圍裙一起丢給他,“煩死了,你把碗洗了!”
…………
後來泷澤雪繪在朝日奈光的房間裡呆了一整個上午,直到喊她吃午飯的時候兩個人才磨磨唧唧地出來。但所有人都能看得出,和好之後,她的心情相當好。
不像昨天繪麻走丢她摔門而出時,像要是把房頂掀翻一般的暴躁。
以至于去公司時又看到被折騰的亂七八糟的辦公室,她也沒什麼表示,隻是輕輕把裙子隆起來,蹲下身去整理。
“老大,渡邊他……”小助理還是擔心。
“沒事,新官上任三把火,隻要咱們市場部沒有損失就行。”泷澤雪繪點清了文件才擡起頭朝她看去,輕描淡寫地道,“而且以後要記得叫‘副總經理’,知道了嗎?”
“可他是什麼意思?我就是氣不過嘛!昨天是他升官的歡迎儀式的确沒錯,可總監你又不是故意攪了他的局的!他敢不敢攤明白講啊?!”
辦公室裡,小助理的氣急敗壞,更顯得泷澤雪繪的無所謂了。
她把桌子上的灰塵擦幹淨,又打開上了鎖的保險櫃确保公章還在,這才說道,“行了啊,說兩句把火撒了就行了,他畢竟是會長兒子,别把話說的太難聽。”
這簡簡單單的一句話本沒有什麼,奈何辦公室的門突然被從外面大力踹開,渡邊慎面無表情的臉出現在視野裡。
“泷澤總監,你和我出來一下。”
——他聽見了。
泷澤雪繪一點都不懷疑他臭着臉的原因,她淡淡應了一聲,又扯了張濕巾擦幹淨手上的土,跟在他身後往外走。
“哎,總監……”擦肩而過的時候,入江緊張地拽住了她的袖子,欲言又止。
以為她是說閑話被當衆抓包慫了,泷澤雪繪不禁輕笑一聲,在她的頭頂上拍了拍,“這是我和他的事,和你沒關系,别擔心。”
被女性的安慰震到,入江足足愣了好久,直到辦公室的門被閉上她才反應過來,懊惱的抱着頭坐到沙發上。
——可她擔心的并不是這個!!
她隻是覺得渡邊慎那麼喜歡摔東西搞破壞,千萬别是有什麼暴力傾向,連女人也打的混蛋才好。
小助理蜷着兩條腿窩在沙發上如此想着,卻越來越覺得不安起來,幹脆又蹦回地上,拉開門跑出去找救兵了。
另一邊,泷澤雪繪一直跟着渡邊慎走到公司樓底,正對着大門的小廣場上。
她起初還并不明白他談話來這種地方幹什麼,可當看到絡繹不絕進進出出的員工還有各類客戶時她就懂了。她的确不是那種臉皮薄到被說兩句就恨不得找地縫鑽的類型,但也完全沒有到像這樣被叫到大庭廣衆之下教訓,還能完全無動于衷的人。
泷澤雪繪擡頭看了眼公司的大樓,玻璃窗反射的光有些刺眼,她忍不住眯了下眼睛,趕在渡邊慎開口之前主動說道,“昨天是我不對,我承認昨天開會跑出來的确拂了你的面子,但我真的是有急事要處理,如果你想讓我道歉的話我可以道……寫檢讨,也可以。”
但是隻要不是在這裡就可以。
可渡邊慎卻驟然冷笑一聲,他轉過身,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幾眼,“道歉?”
他又問,“檢讨?”
泷澤雪繪并不知道他這一番陰陽怪氣是想搞什麼,但她隻能忍着,聽男人用一種故意挑事的口吻問道,“我倒是不知道上班時間有什麼事還能比工作重要,甚至連今天上午都可以直接曠班,連人都找不見了。”
他說的的确在理,泷澤雪繪反駁不出來,隻得捏捏眉心,祈禱他這領導的瘾能快點過去,“是我的錯,我忘記報備了。 ”
“還有呢?”
“還有?”泷澤雪繪不禁擰眉,“我除了昨天在開會途中跑出來,再加上今天上午沒來上班,還有什麼惹着你的?”
渡邊慎冷笑着眯眯眼,走近,在她面前站定,近距離逼來的男人對于身高不占優勢的女人來說總是很有壓迫力。
“那好,你倒是說說你口中所謂的急事是什麼?”
泷澤雪繪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又看了眼不斷朝他們投來好奇眼光的員工們,她舔了舔唇感到了不耐煩,依舊耐着性子甩出一句“家事”來。
“什麼家事,說清楚。”
“……”他從頭到腳都是一副不可理喻又胡攪蠻纏的模樣,泷澤雪繪沒興趣再和他繼續在這裡丢人,立刻把包往肩上一挎,臨走之前還輕描淡寫說了句,“家事就是家事,你要是還氣不過,我明天當着全公司的人給你道歉,這樣滿意了吧?”
她沒閑工夫處理這些破事,更沒興趣把自己的事情說給外人聽。
可是很快,一聲冷哼就從身後響起:“你的家事……不會就是你的那群‘好哥哥’吧?!”
泷澤雪繪的臉色一沉,全當沒聽到繼續走。
“不過我上次去你家,他們也的确挺護着你的,但就是長得一點都不像,你們真的是一家人麼?”渡邊慎環着胸切齒說着,連内容也越來越難聽起來,“話說回來,你爸媽還真是能生啊,連那麼小的年紀都有……喂喂,你們不會是那種關系吧?!”
叫罵聲随着渡邊慎嘲諷的口吻,隔着好遠都能聽到,一聲一聲,像是戳在她的脊梁骨上。
泷澤雪繪臉色隐隐泛着白,她側着頭停頓了一下,用力咽下已經湧到嘴邊的話,繼續順着樓梯往下走,想趕快回辦公室去。
可就是這樣把他無視徹底的态度,徹底激怒了本就極端好面子的渡邊慎,他猛地沖上去扯住她的胳膊,大吼道,“聾了嗎,老子跟你說話呢——”
蠻力十足的動作直接将泷澤雪繪拽了回去,她的腳背磕在石頭上立刻痛得低低叫了一聲,下意識就開始掙紮,卻沒想到那男人竟突然松了手,她腳下一個踉跄,直挺挺地從樓梯上栽了下去。
但那可是足有七八節台階的高度,如果摔下去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