泷澤雪繪睡得不安穩。
老闆讓她老實反省,三天後再來上班。可這都已經拖了好些天了,她依舊一點重出江湖的心情都沒有。況且既然她已經回到了日升公寓,就不打算再在外面像孤魂野鬼似的遊蕩了,但出門去客廳和他們social自然更不可能。
把窗簾一拉,門一關,帶上毛茸茸的貓咪眼罩就準備睡個三天三夜。可誰能想到一通不請自來的電話毀了她修身養性的好清靜,接通的時候泷澤雪繪還困得睜不開眼睛,但還是依靠強大的意志力梗着脖子,讓腦袋懸在離枕頭三厘米的位置,清清嗓子,發出了故作清醒的聲音。
“喂,我是泷澤。”
“部長,您今天來上班嗎?”
哦,來電的是她能幹的副手。
“小林啊……”她困倦地一手扶着手機,腦袋沉的一晃一晃的,“我現在正遛,溜狗呢。”
——明顯就是在睡覺吧。
有眼力見的小林看破不說破,尴尬地咳嗽兩聲,替她找補,“那您先遛狗吧,我也沒有什麼特别重要的事,隻是等下有個電話會議,會長點名讓您也聽一下,會議号我已經發您了。”
“嗯。”最後應了一聲,挂斷電話的泷澤雪繪一頭栽倒了枕頭上。
那電話會議開的異常激情澎湃,講話的是誰她聽不出來,至少不是熟人,激情澎湃地說着“這個項目特别緊急,客戶都是非常優質非常重要的客戶。”
泷澤雪繪将手機聲音開了外放,放在腦袋邊上,雖然那人的話洗腦洗的厲害,但事實上她一句也沒聽進去,連魂都已經飛到八百裡開外了。
昏昏欲睡。
迷蒙中聽到有人敲門,她抱着被子在床上煩躁地滾了幾下,可“叩叩叩”的聲音接連不斷,像是今天勢必要把她敲出來不可。
當然,泷澤雪繪沒那麼好的耐心,沒過多久就把眼罩扯下來往腦袋上一套,翻身下床,赤着腳走到門邊拉開了一道縫。
“誰啊?!”她的語氣又困又不耐煩。
門外,朝日奈昴的後背僵了僵,他收回搭在門上的手,弱小但乖巧地答了一句,“我,是我……”
泷澤雪繪眯着眼睛,一不小心肩膀撞到了門,吱呀一聲縫隙開的更大了,外面是遺落的陽光,挺拔的青年靠略顯局促地背着雙手,鴨舌帽像是狗耳朵似的耷拉下來,頸環下的扣子解開了兩顆,陽光灑在他臉上身上,金燦燦的,不遺餘力地晃着人的眼和心。
“啧,進來的時候把門關上。”
朝日奈昴張張嘴,還沒來得及表明來意門就已經向他敞開了。他聽哥哥們說雪繪突然回來了,原本隻想着過來看一眼,确認她在就離開,可沒想到稀裡糊塗得到了進入她房間的資格。
他略帶讨好地小跑跟上,但就算放他進來了,泷澤雪繪也并沒有招待他的打算,房間裡昏暗的不知晝夜,有一種和她身上如出一轍的香味,随意卷在被子裡的手機還在聒噪的響着,講着他聽不懂的東西。
朝日奈昴靠着牆直挺挺地等了一會兒,忍不住問了一嘴:“你很忙嗎?”
“哈?”緻力于爬床的泷澤雪繪頓了一下,略顯無語地回頭看了他一眼,“如你所見,我在睡覺。睡覺你明白嗎?就是所有無所事事的閑人最喜歡幹的事情。”
哦,她差點忘了,眼前這位可是自律又勤奮的運動系青年,一身有使不完的牛勁,又怎麼會理解睡覺的樂趣呢?
泷澤雪繪冷哼一聲,白皙的手臂從卡其色的羽絨被子裡探出來,撐在在床上,不悅地問道,“你是有事找我嗎,快說啊。”
“呃,那個……”朝日奈昴怕她趕自己出去,連忙拿開抱枕坐到了床邊的懶人沙發上,“我沒什麼事,隻是想來看看你。”
“看我?難不成我是珍稀動物嗎?”泷澤雪繪垮了臉,戴上眼罩揮揮手讓他走,“沒事就出去,我要睡覺了,順便也告訴你的好哥哥們不要動不動就過來,煩死了。或者你如果足夠好心就順路幫我把我的狗找來,我都好幾天沒抱抱它了。”
下了逐客令,下一秒泷澤雪繪心滿意足的閉上眼睛,等着他自己出去。或許因為自己的床太舒服,沒過多久她就迷迷糊糊的卷着被子睡着了。
夢裡美好的讓人分不清往昔,或許以往太累的緣故總是一夜無夢,可她被迫反省的這段時間連偶爾的打盹都讓夢突然活躍起來。她夢到自己在機場,公司的同事們擁抱着為她送行,可收拾好行李之後卻有什麼東西絆住了她的腳,想走卻走不動了。
擡頭一看,她竟被人抱在懷裡,緊緊地不讓她走。
她震驚了好久,捧起那個人的臉想看清楚模樣,可她卻看不清,甚至連那人身形都一直在發生變化,一會兒是男性、一會兒是女性,一會兒是長發、一會兒是短發,一會兒是年輕的、後來又變成了流着淚的中年人。
泷澤雪繪不明白這代表着什麼意思,接着就醒了,她慢吞吞地把眼罩扯下來,可一睜眼,差點被旁邊的人影吓得掉下床。
“你……”泷澤雪繪瞬間将怪夢抛到腦後,睜大眼睛瞪他,“你怎麼還沒走??”
“我想了想,覺得還是有些話想和你說,要是出去了你肯定不會再讓我進來了,就幹脆在這裡等到你睡醒。”朝日奈昴眼神微微閃爍,有些不好意思,卻依舊把前因後果講了個明白。
她無語,一時間不知該說他什麼好,停了一會兒又開始在床上摸索起來,“我睡了多長時間?我手機呢?”
“在這兒。”朝日奈昴又開口,默默把她的手機推了過去,“你睡了大概有一個小時,會議很早就結束了,我就替你收起來了。”
泷澤雪繪蹙眉,摁亮手機看了看時間,現在還不到午飯時間,可見自己确實沒睡多久。再看看旁邊的青年,他坐在她小小的沙發上,肉眼可見地并不舒服,卻依舊用雙肘枕着雙膝,一副溫順的模樣,讓她連脾氣都發不出來。
她歎了口氣,雙手撐着從床上坐在起來,盡量放松地活動着筋骨。
“好吧,你想說什麼,我聽着。”
朝日奈昴擡眸,看她一眼。
“我後天有比賽,你能不能……”
“不能。”眼睛眨都不眨,泷澤雪繪異常決絕地将他還沒說完的請求打了回去。
朝日奈昴的心噗通一聲掉進了谷底,明顯的失落暴露着,半晌後他讷讷地垂下頭,壓低帽檐,宛若一隻被主人丢棄的狗,“你已經很久都沒有去看過我了。”
“可是我同樣也很多天沒去上班了,我明天就去公司,得把落下的工作全都補回來,肯定會很忙很忙。如果你想要家人給你加油的話為什麼不問問棗呢,我想他會有時間的。”
朝日奈昴不說話,隻是把頭轉到了一邊去。
他賭氣的樣子讓泷澤雪繪覺得可愛又好笑,她往前挪了挪,前傾着身子,手從他的頸環往上攀,将帽子摘下來丢到了被子上。
“不許低着頭,我都看不到你漂亮的臉了。”她狠狠地在他臉上捏了兩把,“除了這個,你就沒别的話想和我說了嗎?”
“……”
嗯,看樣子是沒了。
泷澤雪繪閑閑地想着,仍不忘揉搓着他的臉頰肉,直到揉紅了才放手,思忖兩下,又問他:“你乖乖的,下周周日我帶你出去玩怎麼樣?”
“下周周日?”朝日奈昴的眼睛頓時亮了一下,立刻握住了她胡作非為的手,“你是說聖誕節那天嗎?”
聖誕節?
泷澤雪繪猛然愣住了。
诶。
好像是的。
她怎麼把這種節日給忘了?聖誕節單獨帶他出去未免也太暧昧了吧。
泷澤雪繪張張嘴,剛想開口的一瞬間卻對上了他的眼睛,朝日奈昴似乎知道她想反悔,一瞬間變得無措起來,她于心不忍,咬住下唇,硬着頭皮說道:“對,就那天吧。前提是你的比賽要好好打,要赢才可以。”
“我一定會赢的!”朝日奈昴緊緊握着她的手,捧起來親了親她的手指,心裡眼裡都有幾分按捺不住的激動,想着那個畫面,連耳朵都紅了,帶着幾分不好意思又重複了一遍:“我一定會赢的。”
看着這張喜出望外的笑臉,泷澤雪繪的腦子裡忽然蹦出些不合時宜的想法——
這小子真容易讨人喜歡,讓人忍不住想在他下巴撓一撓。
但泷澤雪繪還是忍住了,此時朝日奈昴拉着她的手親個沒完,從手掌親到指尖,像捧着個寶貝似的,又癢又肉麻。
“啧,像個孩子似的弄我一手口水。”她用了點勁兒把手抽回來,嫌棄地在他身上擦擦,“幼稚死了,别總學一些不着調的東西。”
朝日奈昴臉一紅,從沙發上滑下來,側着臉緩緩枕在她的腿上:“可我喜歡這樣。”
這許久不見的、毫無負擔和她相處的感覺……他特别喜歡。
從下往上看,朝日奈昴一眼就看到她略顯淩亂的睡衣領口,耳朵更紅了,這才想起些别的事來。
“你不生氣了嗎?還是隻是……不生我的氣?”
泷澤雪繪知道他在想什麼,一直憋了這麼久才問出來,可她不願就這樣随便的回答。
“我為什麼要生你的氣?你有做些對不起我的事嗎?”
她如願以償地撓到了他的下巴,像是心情很好的模樣。
“還是在你看來,我是很容易遷怒别人的人?”
她突然問。
朝日奈昴被驚到,擡眸看她一眼。
“我絕對不是那個意思!”他的聲音驟然揚起,然後又迅速落下,泷澤雪繪的手還在自己腦袋上胡亂揉着,他被揉的很舒服,半晌才反應過來,“雪繪,你是不是真的要和光哥鬧掰?”
她的動作一頓,緩緩停住。
不知道又是哪個家夥跟幾個小的亂說了。
“誰告訴你的?”
她的手收緊他腦後的頭發,讓他擡頭直視自己,“快說。”
“他們都知道,告訴我很奇怪嗎?”他被揪得有些疼了,不自覺地被拉着坐了起來,禁不住又問,“你和光哥不是一直關系很好嗎?”
泷澤雪繪神情很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