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吸一口氣,閉上了眼睛,這一切都是在我被封閉在主塔的那幾個月中發生的,我竟然完全都不知曉。
我不知道該如何去理解勞倫斯的行為,他既仁慈又殘忍,我從沒想過在他如此恨我的時候,依舊承認了那個孩子,并且給了他體面的葬禮。但是他又是如此殘忍,他甯可獨自面對憤怒和痛苦,卻死死的将我隔絕在孤立的境地。
他是在懲罰我們兩個嗎?或者,他在懲罰我。
我的孩子,從降臨到我身體内之後,下場竟然如此悲慘。這是否昭示着我和勞倫斯的婚姻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詛咒?
“夫人,别再想這些事情了,我們必須保護好你。”
“勞倫斯……伯爵他現在在哪裡呢?”聽到這一切駭人聽聞的事後,我一時按捺不住激動的情緒。
我想要見他,不能再忍受被隔離在外的這種絕望。
“夫人,伯爵大人現在不在主城,他現在很少回來。”阿麗恩如實的告訴我。
這是我神智穩定後,頭一次問起伯爵的去向,想到這裡我都覺得有些荒誕。自從那次他把我拖回主塔寝室大吵了一架後,我們就再也沒有任何接觸了,連隻言片語都沒有傳遞過。
隻有波爾曼告知我如今哪些可以做,哪些不可以做,聽到阿麗恩述說的情況,我現下也明白他為何對我如此忌憚,甚至懷恨在心。
從阿麗恩口中,我得知從我被軟禁那天起,城堡裡照常舉行着慶祝勝利的宴會,一連熱鬧了七天。而在前廳歡宴熱鬧的氣氛下,伯爵依然有條不紊的宣洩自己的憤怒,每天都有人被處死,前面卻依然酒酣耳熱,歌舞升平。
難以想象這一切都是怎麼發生的,阿麗恩說她躲在暗地裡看到伯爵那幾天的喜怒無常,他前腳不動聲色的處死下人,後腳就摟着公爵夫人在宴會廳裡縱情豪飲。
他還帶着她在附近的森林裡狩獵,冷酷血腥的屠戮了一大堆獵物,那幾天格拉斯頓的慶功宴簡直是場饕餮盛宴,各種珍馐美味看得人眼都綠了。
聽到這一切我愈發痛不欲生,他整個人都仿佛變了,我痛苦的想到他雖然極為驕傲自負,平日卻不喜歡鋪張浪費和過度縱欲,但那段時間必定是痛苦使他性情大變,他把對我的憤怒都宣洩在殺戮和縱欲上了。
“從那之後,伯爵大人甚少回格拉斯頓,他大部分時間都呆在宮裡。隻有兩次他回了城堡,有一次你因為過于虛弱陷入昏迷,我忙着照顧你走不開。另一次聽說大人回來時,我抓緊時機溜了出去求見他,但被他的侍從塞德裡克爵士擋住了。”阿麗恩惋惜的說。
“塞德裡克爵士說大人不想見我,他說夫人您的情況波爾曼總管會彙報給伯爵大人,要我以後不得擅離主塔,否則我也會被從這裡驅逐出去。”
“阿麗恩,謝謝你這麼盡忠職守。”我認真的凝視着她說。
“夫人,這都是我該做的,我隻希望您能好起來啊!”
“我一定會好起來的,為了你們這些關心我的人我也應該這麼做!”我堅定地說。
聞言,阿麗恩瞪大了眼睛,激動地跪在了我面前,仿佛看到了曙光一般。
“夫人……您,您真的恢複信心了?這實在太好了!我相信這世界上沒有您做不到的事!”
她把我扶進了屋,士兵們看到我們在規定時間内折返似乎松了一口氣,有個人立刻離開想必是去禀報波爾曼了。
我苦笑了一下,如今這種境地并不使我感到委屈,隻要我想到同樣痛苦不堪的伯爵,我就不覺得眼下有任何不滿。
我必須盡快恢複健康,我要從這裡走出去。
從那天開始,我試圖讓自己的心情平靜下來,白天我安靜的在寝房裡看書寫字,一邊複習以往巴默修士教導我的課程,一邊盡量自己進行開拓性的閱讀。
除了閱讀書籍,我還在柔軟的羊毛毯上伸展活動自己的四肢,默默地練習劍法動作。
不知不覺我的食量漸增,在穩定的情緒下我可以吃下越來越多的食物,不再習慣性嘔吐。我欣喜的感覺到虛弱無力的肢體漸漸強壯起來,頭暈目眩的情況越來越少。
對着鏡子,我看到自己那凹陷下去的雙頰漸漸的被時間填滿,一點點飽滿起來,那慘白絕望的面色一絲絲染上紅潤的生機。
在阿麗恩的幫助下,我每天晚上都堅持泡浴,下肢的酸痛一去不複返,惡露早已排淨,我的月信也開始穩定了。
大概一個半月後,我幾乎完全恢複了體力,整個人煥然一新。我急切的寫信給黛德麗小姐,請她來看望我。
黛德麗果然不負衆望,她親自去修女院請來海倫娜嬷嬷為我診斷,事關格拉斯頓的興衰,就連波爾曼也不敢阻撓她。
帷帳下,海倫娜嬷嬷慈愛的注視着我,她為我做了全身檢查,對黛德麗說:
“顯而易見,伯爵夫人的身體正在好轉,依我看隻需要注意營養均衡和适當的活動,恢複到過去的狀态指日可待。另外,流産對她的身體造成的影響已經基本痊愈了,我看不出有什麼原因阻止下一個孩子的誕生。”
聞言,黛德麗心花怒放,“噢!上帝!這實在太好了!”她熱烈的擁抱我和阿麗恩。
“為你們所做的努力而由衷的表示感謝。”我幾乎是流着淚說。
“隻要你身體健康,一切皆有可能!”黛德麗拍着我的手興奮地安慰。
“當然,女人最重要的就是身體健康。”海倫娜嬷嬷笑着點頭。
當修女嬷嬷走了以後,黛德麗迫不及待的準備寫信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她的哥哥,我趕緊攔阻了她——
“先不要聲張,我還在恢複中,待我好了以後我想親自告訴他。”
黛德麗表示理解,歎了口氣:“哎!你能好起來實在是不容易,我本來以為你會一直這樣消沉下去。你知道嗎?在你靜養的這段時間,外面亂七八糟的事情太多了,有時候我都替你提心吊膽……”
“都是些什麼事?”我笑意吟吟的望着她。
黛德麗瞪了阿麗恩一眼,阿麗恩知趣的走出了房間,她便正色道:
“因為你的狀況太差了,再加上我哥哥對之前的事耿耿于懷,我根本不能接近你,如果我又擅自跑來替你做主,勞倫斯一定不會輕饒我,所以我不得不避開一段時間。但是你放心,我一直關注着你的情況,還有伯爵的情況我也一直有所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