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有着白皙的臉孔和藍色大眼睛的天使般的小男孩兒對着我說:“我想看看行刑的場面,據說威克森的地牢有很多各式各樣的拷問刑具。”
西菲爾哈哈大笑,“但是在我眼中,你才是最美的,親愛的芙洛蕾特。”
舊時的形影和眼前高大的金發男人重合到一起,我又嗅到了那種令我不舒服的味道。
“或許你把道格拉斯請來做說客,我會服軟呢!”
我試圖支走他,我身後的通道在他目力所及的範圍内已經快到了終點。
西菲爾掃視了一下周圍的環境,卻說:“這是你的地盤,如果我一眨眼,你恐怕就要像個幽靈一般消失了,那我可舍不得,好容易才發現你這條金魚,不管怎樣都得摟進網裡。”
“那你就來試試吧!”我的腳在剛才同他扯皮的時候,不停地摸索周圍的地磚,終于讓我發現了活動的地方。
我朝着機關石狠狠一踏,緊接着聽到近前牆壁上有兩塊石磚自動向前彈出,我用劍柄撞上其中一塊,石廊道頂部立刻射下箭矢,西菲爾早有準備,一邊向後退一邊用劍擋下鐵矢。
等我撞向第二塊凸石的時候,他以為依然會落下矢雨,本能地向後退避,可這次卻豁然在我身後打開了一道暗門。
我立即閃身躲了進去,并合上了石闆門,把西菲爾隔在了外側夾道中。
門闆内側是一條石砌甬道,通往連接生活區的走廊,此刻一個人都沒有。我一路跑到了廚房,推開門一看不禁大吃一驚,堆放着食物的案台下橫七豎八躺着臉色發青的傭人。
角落裡有人發出微弱的嗆咳聲,我趕緊邁過去,扶起一個尚未斷氣的女傭。她的身上粘滿了嘔吐的穢物,臉色看起來活像僵屍。
“小姐……咳咳……”女傭人依然記得我,“我要死了……救救我……”
“這是怎麼回事?”我痛心疾首地抱着她綿軟的身體,這裡并沒有多少生面孔,許多人都是我在出嫁前就熟悉的舊仆,可現在這座城堡就像遭遇了瘟疫一樣。
對了!肯定是這樣!
我的牙關忍不住顫抖,想起父親臨别前嘀咕地一句:“聰明的話,别喝這裡的水,已經被弄髒了。”
“您是什麼意思?”
父親卻詭異地哼笑,搓着手裡的那根毒針不發一言,我當時興起了一個可怕的念頭,他不會在自己的城堡水井裡投毒吧?
可如今這個可怕的預感應驗了,父親他真的這麼做了!難怪他在我離開後就選擇了自殺,因為他知道自己已布置好了末路,他要整個城堡與他陪葬,特别是背叛他的那些人。
用這個方法,即使卡維爾的軍隊不來劫城,整個城堡的人也會神不知鬼不覺地死光。
“小姐,我……我好難受……”懷中的年輕女傭人鼻孔流出鮮血,雙眼無神,呢喃着:“我要死了……我不想死……求求您……”
“噓……你不會死……”我輕搖着她柔聲哄慰,讓她漸冷的柔軟軀體緊貼着我,輕輕拍打着她的背。
“你不會死的,隻是睡一覺,你太累了,你需要休息……”
“能見到您真高興,我們大家……都一直盼望着您能再……回來呢……”女傭人死前露出欣慰的笑容。
嘔吐物和死屍的味道充斥在周圍,直到此刻,我真正體會到死亡降臨在這座城了。
我閉上眼睛,隔了半晌,腹中的解渴卻讓我不得不強迫自己振作起來。
城内的水源一定被污染了,我支撐着虛弱的身體努力下到冰窖内,擡出一塊冰塊,敲碎了裝在皮囊中,使它漸漸化成水。
激烈搏鬥揮灑的汗水和一天一夜沒有飲水帶來的幹渴,讓我迫不及待地喝下剛溶解出的一點點冰水,立刻凍得如同腸子也結了冰。
我呻|吟着靠到牆壁上,腹内絞痛如刀。
上帝啊!求求你拯救威克森城吧!
勞倫斯……你究竟在哪裡?
我不能克制地瘋狂地想念他,如果我死在自己的家裡,這并不是多麼悲慘的事,但我多麼希望能在最後一刻重新見到他,至少告訴他我是愛他的!
腳步聲傳入陰暗的倉庫内,瓦克利焦急的神情在搜尋到我時驟然激動起來,“伯爵夫人!感謝上帝,您還毫發無損!”
“站住!别過來!你這個叛徒!”我立刻掙紮着拾起了劍。
瓦克利痛心疾首地說:“在這個危急時刻,懇求你别懷疑我的忠誠,伯爵夫人,我願意為你肝腦塗地,請你快點跟我離開這裡吧!我一定會保護你出去的!”
“塔西斯在哪裡?我要殺了他!”我氣喘籲籲地倚着牆站起來。
“不知道,我們的人被殺亂了套,鬼知道他在哪裡,或許已經被卡維爾的人殺光了。”瓦克利走過來毫不猶豫地背起我,我注意到他也是一身來不及清理的血污,右手腕上還有裂開的血肉模糊的傷口,看來瓦克利手邊果然沒剩下一個人。
“你要帶我走出威克森嗎?”我輕聲說:“外面全是卡維爾的人,我們插翅難飛,不如投降……”
瓦克利身形一滞,“我不能讓你去做卡維爾的人質,小姐,請您支撐一下,等您丈夫來這裡解決一切吧!”
“你是黔驢技窮了嗎?”我狠狠掐了他的脖頸一下,“現在你才想到求援?先前你們不是妄想盡數屠戮掉所有卡維爾的軍隊嗎?”
“那個西菲爾——”瓦克利背着我咬牙切齒地說,“他狡猾得像個狐狸,我們的藏身之處很快就被他發現了,他們攻入了密道,我們被迫撤離——”
“瓦克利——”我打斷他,“告訴我妲莉亞在哪裡。”
事到如今,死的死,亡的亡,一天一夜之間,威克森成了座死城,我已經不關心其他了,我隻要手刃那些給我的城堡帶來災難的罪魁禍首。
瓦克利把我放下來,凝固着血污的臉孔顯得十分兇惡,“你問這個做什麼?”
“我要殺了那個賤人!快告訴我她在哪兒?”我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上前歇斯底裡地揪着他的脖子吼道。
“别告訴我你愛上了那個婊|子!你這個無恥之徒——”我瘋狂地搖撼着眼前這壯碩的男人。
“我不能告訴你!”瓦克利大吼,在我扭曲的怒容中,他終于說出事實:“妲莉亞懷了我的孩子,所以我必須把她放走……”
“你——”我忽然怒極反笑,“你這個蠢材,你真以為她會懷孕,還是你的孩子?”
瓦克利低頭說:“是的,我不懷疑,即使我死在這裡,我也必須讓她走。”
我瞪着他說:“瓦克利,我會活下來,我一定會找到妲莉亞,然後殺死她,祈禱别讓我在她生産前找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