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殿下莫不是在開玩笑!”
宮人将火把移至南灼兒手上的信封,皺皺巴巴的信紙上幹幹淨淨。
“這信紙上幹幹淨淨,哪裡有半點字迹!”
人群中立刻有人嘲諷着,現在的局面已經快要呈一邊倒了。
常嬷嬷忽然感覺手上傳來一股力道,側頭一看,老太君瞌着眸子,主仆兩個怎麼也有一點默契,立刻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常嬷嬷難掩憤怒,又怒又悲道:“五殿下何至于冤枉我們家小姐的清白!小姐她怎麼會做出私會外男這種事情,況且這紙上幹幹淨淨,您的說辭根本就立不住腳!”
衆人皆是有所疑惑,還有的嗤笑着。
“是啊,就算想洗清自己的嫌疑,也不能拿出一張空信封吧?”
“五殿下怕不是病急亂投醫了吧......”
衆人議論紛紛,可是南灼兒卻并不焦急,隻是抖了抖這張空信紙,朗聲道:“這是因為原先的字是用澱粉化墨寫成的,然後在陽光下自然會蒸發,隻要......”
南灼兒的話還沒說完,門口忽然傳來一陣騷動,金鳴相擊的聲音還有一陣整齊踏步的腳步聲,頓時吸引了衆人的視線去。
南灼兒見衆人都不搭理自己,撇了撇嘴巴,“哎!我還沒說完呢,你們待會想聽,我不說啊......”
這時,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澱粉水融宣紙,隻要再用粗鹽浸泡,便能顯現原來的字迹!”
門口忽然傳來一道男子的聲音,其聲字正腔圓,帶着一顧認真刻闆之感,讓人心生信服。
“這都是一些小孩子的把戲了,想來五殿下會知道也不足為奇!”
南灼兒側頭一看,隻見門口最先跨步進來的是一身穿錦衣衛飛魚服的青年男子,頭帶蟒紋扣烏紗帽,顯得臉龐消瘦,棱角銳利,身披黑色披風,周身氣勢冰冷銳利,五官端正,眼眸明亮卻總是帶着一股審視觀察的态度。
人群裡有世家貴女立刻認出此人,小聲嘀咕着,“這不是錦衣衛的常指揮使嗎?沒想到居然是他親自來了。”
“你傻啊!這可是鎮北将軍府的嫡女!錦衣衛也不得不重視!”
一旁的林七姑娘看到來人,立刻也不避諱的迎上去,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常弟!你一定要為安小姐和鎮北府主持公道啊!一定不讓讓真兇逃脫了去!”
一身銳利冰冷的男子,看到林七姑娘連忙行了一個晚輩禮,畢竟林七與他的大哥已有婚約,待完婚後,便是這位指揮使的嫂嫂。
常一道連忙道:“七姐放心,事情馬上就可水落石出了。”
林七小姐見此才松了一口氣。
常一道先向老太君和一幹皇室人等見禮,又像衆人最快的了解了事情的經過。
南灼兒看着為首的男人,總覺得對方方才的話,話裡有話,直接問道:“你方才所言是什麼意思?”
錦衣衛指揮使常一道這才看向南灼兒,他右手一揮,身後跟着的一幹錦衣衛就熟練的拿出一應工具,将南灼兒手裡的信封浸泡在水裡,然後用火把烤幹。
常一道撩起袍子,用木夾子輕輕捏起有些脆弱的信封,忽然看向一旁的南灼兒問道:“既然五殿下主張此信封是安小姐傳遞給你的,那麼你肯定看過裡面的内容,不知殿下現下可還記得?”
“自然。”
南灼兒毫不費力的就回憶起僅僅看過一面的信件,幾乎是一字不差的念出了裡面的内容。
‘冒昧來信,實乃打擾五殿下,不過小女有要事相見,還請五殿下于舉辦桃花宴的郊外行宮無垢閣樓一聚,此事事關你我終身大事,切記切記!’
‘——鎮北府安如夏’
衆人聞言,皆是一驚。
“無垢閣!那豈不就是這裡?”
“天啊!這也太巧了吧?難不成真的是五殿下......”
有人卻疑惑道:“不對啊!這麼看來這封信其實對五殿下大大不利,他為什麼要拿出來,難不成是這中間有第三個人,故意栽贓給五殿下?”
“是啊,”有人也奇怪道:“這麼看要真的是安小姐主動約見五殿下,五殿下的嫌疑反而輕了......”
“況且他根本就沒有殺人的動機啊!”
忽然,傳來一陣清脆的鼓掌,衆人看去。
錦衣衛指揮使常一道将信封展現在衆人的面前,大聲誇贊道:“居然一字不落,五殿下果真博聞強記,機敏聰慧啊!”
“不是......”有人覺得這兩句誇贊有些言過其實了,“這上面的字也不多,我看一遍也能記住啊!”
“是啊!”
也用不着這麼言過其實的誇贊吧,又不是背了整個瀚海卷帙。
忽然,常一道話頭一轉,言語犀利道:“明明是整個殺人一案中,最具有嫌疑的人,可是現在卻憑借一封不知其來曆和真僞的信封,讓衆人開始覺得他也是被人陷害的,這難道還不靈敏善變,聰慧機敏嗎?”
衆人皆是一愣,有些不明白常一道的意思。
常一道将手裡有些幹裂的信封随手一撕,枯黃的紙頁簌簌落了滿地,風一吹像塵埃般飄蕩遠去,有的卡在石磚縫隙,有的落在積垢的池塘。
衆人皆是驚呼。
大皇子沉聲斥責道:“常一道!你在做什麼!那可是安小姐親手所書的證據!”
常一道面色仍舊沉穩冷冽,忽然反問道:“誰能證明?”
“五弟方才不是都說了!這可是......”
大皇子南武璟的話頭一頓,眼底忽然閃過一抹不可置信。
一旁作壁上觀的三皇子聞言,手裡的折扇一和,輕輕敲擊手心,眼底劃過一秒了然,随即搖頭失笑。
衆人皆是恍然大悟:“對啊!這都是五殿下的一面之詞!說不定這信封都是他僞造的呢!”
“沒錯!”常一道思路清晰,銳利的眸子直直看向南灼兒,身旁隐隐跳動的火把在噼裡啪啦作響,他則一字一句沉聲道:“五殿下的嫌疑不僅沒有減輕,反而加重了!”
南灼餓忍不住打了一個哈欠,語氣有些漫不經心道:“你是聽不懂我說的話嗎?我說這是安小姐傳遞給我的信。”
常一道還是這一句話,“誰能證明?”
南灼兒不解:“我都告訴你實話了,你偏不信,你非要我自己證明這封信的真僞,敢問這位指揮使大人,你說這封信不是安小姐所書,又有何人證明?”
“況且你方才撕信撕的也太快了吧......”說道後面,南灼兒小聲嘀咕着。
常一道卻冷哼一聲,“本來就是僞證,還留着不過是白白損失死者的清譽!”
南灼兒罕見的皺了皺眉,一雙清淩淩的眸子毫無情緒的望向對面,心底已然有些煩躁,都這麼晚了他真的很瞌睡!
“所以,你的意思是?”
這人實在是有些煩!
現在他們各執一詞,衆人也覺得腦子有些混亂,南灼兒如今最有嫌疑,可是衆人卻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大概就是因為......
“殿下誤會臣的意思了!”
隻見方才還咄咄逼人的常一道,忽然躬身行禮道歉,話鋒一轉道:“隻是殿下不會以為這信封上留信人的署名是‘安如夏’,就真的以為這是安小姐傳遞的信息吧?”
“殿下難道就沒有懷疑過也許這信封是僞造的?也許真正的兇手想找一個替罪羊?”
南灼兒不然喜歡繞彎子說話,随意靠着一根大樹,抱着胳膊反問道:“不然呢?”
常一道又反問:“既然殿下深信此信乃安小姐所傳遞,那麼敢問殿下最後和安小姐是在何處見面?”
南灼兒沒太注意,回憶了一番,“風華閣後面的偏殿吧......”
一旁安如夏的婢女阿蘭連忙補充道:“對!就是在風華閣後面的偏殿崔雲亭!而且我家小姐根本就沒有傳遞什麼信件給五殿下!我今天一天都陪伴在小姐身邊,除了......”
“除了宴會開始後,小姐說她出去透透氣,恰好在偏殿外看見了五殿下,大家也知道若是不出意外的話,我家小姐說不定會和五殿下聯姻,女子怎麼都會對自己未來的夫郎有些關注,所以難免上去交談了幾句!”
“我也勸解過小姐說不合規矩,可是小姐她說沒關系就幾句話,叫我在門外守着......”
常一道又繼續徐徐問道:“既然這信封上說是‘無垢閣’,敢問五殿下為何不在無垢閣與安小姐見面呢?”
南灼兒語調松弛,已然有些不耐煩,“當然是因為我本來就不打算與她見面,可誰承想最後還是在偏殿後面碰到了!”
“沒錯!”常一道忽然語氣加重,眼底閃過一抹精光,“這就是真正的兇手沒有預料到的一點!也是他露出的最大破綻!”
衆人又是一驚,幾個小姐已經用帕子捂着嘴巴,微微驚訝。
“什麼?真兇?怎麼又冒出來了一個真兇?”
“指揮使大人!你就快些将你知道的事情說出來吧,不然我們都是一頭霧水!”
常一道咳嗽了一聲,一隻手握在腰側的繡春刀柄上,緩步行至庭院的正中央,火光将他的臉龐朝的清晰。
“其實這很簡單!早就有人在此次的宴會中,謀劃殺害安小姐,然後再嫁禍在五殿下身上!”
衆人全都屏息凝神,驚訝不已。
常一道目光巡梭四周,毫無起伏的聲音緩緩道:“有人故意僞造安小姐的信封,本意是特地吸引五殿下吸引來無垢閣,那麼這個時候按照常理五殿下應當發現的是一具屍體,此時若再将信封拿出來,作為第一目擊人,想要洗脫身上的嫌疑隻怕難上加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