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灼兒腳步一個趔趄,差點從屋脊上摔下去。
好在嚴棄塵及時拉住了對方,一向溫柔和善的督公大人也會裝無辜了,“殿下别看灑家,灑家的所有地契房産和銀錢隻怕馬上就被充公了。”
就在嚴棄塵踏上這一條的路的時候,就沒有回頭的打算,過去的一切自然也不會攜帶。
南灼兒忽然悔的腸子都青了,他就不該将最後一顆蘋果給七皇子,現在他和督公大人豈不是要去喝西北風了。
十幾年在寺廟裡的生活,南灼兒是半點謀生的手段都沒學會,難不成讓他也學那些老和尚去化緣?
南灼兒沒什麼底氣道:“不如我們去化緣?”
嚴棄塵笑容溫和,說出的話卻毫不留情,“我們有手有腳的,隻怕會被人當騙子。”
南灼兒又問:“我們去種地怎麼樣?”
一畝良田,春種秋收,聽起來不錯。
嚴棄塵若有其事的點點頭,嘴角的笑意都壓不住,反問道:“灑家是不會種地的,殿下會?”
南灼兒頓時面無表情搖搖頭,随時頭頂的燈泡一亮,喜道:“我會做燒雞!叫花雞!我們可以去賣燒雞啊!”
這聽起來比前面的靠譜多了,不過有個最重要的問題......
嚴棄塵無奈看向南灼兒的肚子,溫聲道:“怕不是都進了殿下的肚子裡?”
南灼兒:“......”
#他說的好有道理居然無法反駁#
兩道身影越發接近城門。
如今天色深沉,但已經距離天明不遠了,門口的城門守衛正是換班的時候,鮮少有人會在這個時辰靠近城門。
城門守衛眼睛一眯,揚聲吼道:“什麼人!還沒有到開城門的時候!速速返回!”
“等等!”另一道身材高大,國字臉的侍衛夜間視力不錯,他看着遠處又是好幾道疾馳的影子,驚道:“不是兩個人,後面還有十幾個?”
“怎麼好像是皇宮陛下親衛啊?還有錦衣衛!?”
“我滴乖乖,這是抓什麼人啊!”
嚴棄塵看着城門口兩個守衛,眼底劃過一抹冰冷的殺意,右手關節微動,指尖忽然鋒利如芒,頃刻間便能取人性命。
南灼兒看着面前垂直的城牆,目測了一下高度,比起皇宮裡巍峨高大的高城牆,簡直矮了不止一丁半點。
他嘴角一勾,“督公大人!抱緊我!”
嚴棄塵先是一愣,可是看到少年信誓旦旦的側臉,還有奔跑的方向,立刻就明白了對方的意圖。
那隻能刺破胸膛的手立刻溫順的搭在對方的腰間,收斂了自己的鋒芒。
南灼兒胳膊一伸,攬住督公大人的腰,将單薄到有些咯人的身軀拉近自己的懷裡。
少年溫熱的身軀和對方冰冷的身軀貼合的嚴絲合縫,兩道不同的溫度,漸漸合二為一。
身後響起氣急敗壞的聲音,皇宮銀甲侍衛隊隊長吼道:“愣着做什麼!快攔住他們啊!兩個看城門的!”
門口的看門侍衛一愣,小聲嘀咕道:“瞧不起看城門的,有本事自己去抓啊......”
其中一個城門守衛洪亮的警告聲卻有些底氣不足,“你......你們,做什麼!擅闖城門可是殺頭的罪過!”
他已經拔出了腰間的配劍,但是看着兩道絲毫不減速度的身影,下意識咽了口唾沫,待看清兩個人的面孔後,頓時一愣,也忘記阻攔了。
“這,這不是......”
南灼兒看着怔愣在原地的城門大哥,過目不忘的記憶力立刻就回憶起對方,正是他回京城第一天遇見過的守衛。
下意識揚起一抹笑容,他還不忘打了個招呼,“呦!又見面了城門大哥!晚上好!”
“五,五皇子好......”
王大花下意識也伸手打招呼,又看向那抹青色的人,對上一雙暗沉幽深的眸子,隻覺得脖子一涼被毒蛇盯上,幹巴巴道:“督,督公大人也在啊,哈哈,晚上好,各位貴人晚上真有興緻啊,哈哈......”
嚴棄塵冷冷收回目光,心想對方有何特殊之處,居然一面就被南灼兒記住了,心底微生戾氣,指尖微微摩挲,這是他想殺人時下意識的動作。
忽然腰間一緊。
耳邊響起少年清越興奮的聲音,“督公大人抱緊了!我們這就出城喽——”
嚴棄塵側頭,冰涼的臉頰與南灼兒的側臉微微碰撞在一起,觸感細膩又溫熱,他心底一癢,下意識緊緊環住少年精瘦的腰身,抱起來很舒服。
心底的不悅,頓時煙消雲散。
嚴棄塵端的一派光風霁月,一本正經道:“殿下才是,抱緊點兒灑家,别把灑家扔下去了。”
南灼兒揚聲一笑,又将人往懷裡帶了帶,朗聲道:“放心吧!扔誰也不能将督公大人扔下去!”
他腳尖輕點,直接一躍好幾米,沿着垂直的城牆,腳尖次次落在城牆石磚的縫隙,節節攀升。
落在地下的人眼中,就像會飛一樣。
地下的守城侍衛一時看呆了,居然忘記了下達指令,“我滴乖乖,見過闖城門的,沒見過視城門于無物這種架勢的啊!”
嚴棄塵微啞,看着不消幾個呼吸,就距離垂直地面十幾米的高度。
耳邊是高空的風,還有少年略微急促的換氣聲,心底卻是從未有過的平靜。
饒是内功高手和習武多年的人,也很難在垂直的建築上如履平地,就算是他不借助攀援的工具也是做不到的,更遑論還要帶着一個人。
嚴棄塵看着少年肆意張揚的笑容,不同于以往帶着十米厚的濾鏡,而是真心誇贊道:“殿下真厲害!”
南灼兒速來是不在意旁人的看法,可是聽見督公大人這麼說還是忍不住清脆的笑了幾聲,笑道:“别說這點高度了,就是寺廟後山那座深不見底的仙人峰,我也是如履平地!”
嚴帝塵看着少年微微紅潤的臉頰,輕輕将腦袋搭在對方的肩膀上,聲音竟是說不出的溫柔,“我信殿下。”
别看地下兩個守城侍衛那麼沒用,其實城門真正用來是防衛從外攻入裡面的,所以每座城門上守衛的一排排士兵才是真正的守門兵。
地下的躁動到底是驚到了城門上的守城兵,立刻有人朝下面看去。
“什麼人!”
看到一抹黑色的聲影逐漸逼近後,城上的人頓時一驚,連忙彎弓搭箭,數道泛着冷光的箭矢瞄準了南灼兒。
“來者何人!速速退下!”
“不得擅自攀越城門!”
箭矢的破空聲傳來,一道泛着冷光的箭從南灼兒身後射去,直直插進地磚,箭微上的羽毛微微顫抖。
這是第一次的警示。
然而南灼兒面色未變,絲毫沒有驚慌,身影卻越發迅速。
眼看就要攀越到城牆頂了,所有的弓箭手這次不再手下留情,數箭齊發,一旦被射中,人就成了個篩子。
嚴棄塵眼底劃過一抹銳利,看着夜空中泛着冷芒的十幾道箭矢,終于舍得松開南灼兒腰間上的一隻手,調動身體的内力,輕輕一揮。
“不自量力!”
隻見四周的氣流都微微波動。
距離他們最近的一道弓箭,直接被看不到的内力擠壓成粉末,其餘的十幾道箭矢也像突然卸力一般,沒了沖勁兒,直直落下去。
南灼兒肆無忌憚的單手一抓,借着一塊兒石磚的力道,帶着嚴棄塵直接踏在了城池的最高處,落在凸起的一塊兒牆磚上。
黑青兩抹袍角,在交錯的高風中獵獵作響,似乎是在黑暗中融為一體。
南灼兒松了一口氣,胸膛微微起伏,“呼......”
老實說今夜他的活動量真的不少。
先是夜探鎮北将軍府,又是跑回皇宮,又是強闖錦衣衛辦事處,然後再翻越了幾乎滿京城最高的城牆,接着又和督公大人跑了半個京城......
就算是頂尖的内功高手也會累吐的!
南灼兒調整了一下呼吸,微微扭頭,剛想對督公大人說‘他們跳下去吧’,沒想到嚴棄塵也是同一時間扭頭,本來就身體相貼的兩個人,距離極近。
兩抹柔軟貼在了一起,兩個人皆是身子一僵,怔在了原地。
前方是廣闊高遠的夜空和山野,身後是燈火璀璨的京城,頭頂是寥寥幾顆星星,不論單看哪一處,其實都沒有那麼令人震撼。
可是當你置身于這三處其中。
耳邊漸漸聽不到高空自由的風,懷裡隻有對面溫暖的懷抱,鼻息盡是微微急促和滾燙的呼吸。
隻能聽到急促‘咚咚咚’的心跳,這一秒就像永恒,這一秒即使永遠。
城牆地下的人漸漸多了起來。
都是匆忙趕來的銀甲侍衛和錦衣衛,所有人不約而同看向城牆上緊密相擁互吻的人,紛紛一臉懵逼。
他們忘記了自己是誰?
自己在那兒?
自己該做什麼來着?
錦衣衛指揮使常一道眯着眼睛看向城牆,看清楚後,差點一個嘔血,額角青筋直跳,用平生的怒氣吼道:“你們兩個在搞什麼!還沒說藏人的......”
忽然他的聲音一頓。
常一道餘光瞥間銀甲侍衛隊長手裡拿着一把精密的袖箭,眯着眼鏡瞄準了城牆上的人,心底一個咯噔,吼道:“賊人——”
“納命來——”
皇宮裡專門設計的精密袖箭,雖然隻是小小一隻不足手掌大小的箭,可是其速度和威力卻不比弓箭手上的箭矢要弱,不如說因為小巧,速度才快的多。
‘嗖’的一聲。
一抹寒光以肉眼不可及的速度閃過,于此同時城牆上的身影也如斷了翅膀的鳥兒一般,直直落下,隻餘一抹袍角,像垂下的翅膀。
常一道暗道‘該死’,臉色沉了下去,心底擔憂林七姐的安危,這時城門外響起一道清越又洪亮的少年音。
“人就在你家裡——”
常一道:“......”
你咋不摔死呢?
感受到唇角上的柔軟,南灼兒先是一愣,與嚴棄塵齊齊神出天外,可是誰也沒舍得先後退,就在此時他餘光瞥到一抹飛速而來的袖箭。
南灼兒幹脆抱着督公大人,兩個人順勢從城牆上一倒。
耳邊是呼嘯而過的風聲,原本自由落體應當是令人恐懼的,可是他們居然誰也不恐懼,隻想這高度其實可以再高一點。
原本出城這話頭,其實是南灼兒今晚順勢提起的,可是真正出了城後,南灼兒倒是一時沒了方向,反而是嚴棄塵似乎早就做了準備。
先是城門外幾百米的林子裡有一匹千裡馬,他們騎着馬披星戴月,趕在天色漸漸墨藍,林子裡的鳥兒開始鳴叫的時候,到了一處隐蔽的城郊農莊。
南灼兒從馬上跳下來,耳尖微動,聽到農莊裡面還有林子裡,有好幾道沉穩不可查的呼吸,都是隐蔽的内功高手。
還有身子挺拔,早就等候在前,一身黑衣黑面罩的暗衛大哥,驚訝道:“暗衛大哥!原來你沒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