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灼兒和督公大人一路逃跑,身後除了追擊的人,一個暗衛都沒看到,還以為對方早就幫他們堵截追兵,光榮退休了呢!
暗衛大哥:“......”
對不起,讓你失望了!
嚴棄塵翻身落下馬,溫和的視線四處一掃。
其中蘊含的威壓不怒自威,以暗衛大哥為首,都是隐蔽了身形,朝遠處退去,就像消失不見的影子。
南灼兒就感受到這四周頓時杳無人煙,除了他和督公大人,他看着眼前的農莊,頓時明白了什麼,“督公大人,你是不是早就想出宮了?”
南灼兒平常隻是懶得關注自己不感興趣的事情,可又不是真的蠢。
眼前的農莊,早就等候在此的暗衛,還有他們一出城外的馬匹,都表明這非一日之功。
嚴棄塵忽然有些啞然,看着那雙在黑夜裡格外明亮剔透的眸子,目光閃爍了一下,原本被南灼兒焐熱的手驟地冰涼起來。
夜晚的風忽然有些冰涼,耳邊是樹葉沙沙的聲音。
南灼兒好奇的看着督公大人,覺得對方有些不對勁兒,就見嚴棄塵忽然躬身請罪道:“還請殿下責罰,灑家沒有一早告知殿下這一切......”
這一切都是他算計好的!
南灼兒沒所謂的擺了擺手,打了一個哈欠,“沒關系啊,反正我們也出來了!”
不......不是這樣的......
嚴棄塵忽然有些惶恐,指尖微發抖。
這一切都在他的計劃之内!
不論是放任永順公主設計郊外行宮的行兇,還是旁觀京城裡的局勢,最後甚至連自己都拖累下獄,引來天子問罪聖旨,這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
為了試探一個人而已!!!
南灼兒原本在看着四周的風景,忽然注意到督公大人微微顫抖的身子,連忙走上前,握住對方冰涼刺骨的手,心想怎麼又這麼冰,皺眉道:“督公大人你是不是冷了?我們快進屋子裡去吧!”
嚴棄塵隻覺得手上的溫度越發灼人,拉住南灼兒,聲音微微驚慌道:“殿下聽我說!”
南灼兒腳步一頓,看着督公大人的神情像是有要事,也不敢再催促了,“好,好,我聽就是了。”
嚴棄塵微微低頭,不敢去看對面坦然清澈的眸子,隻是死死抓着南灼兒的手,期待獲取一點勇氣,聲音微澀,“殿下其實第一次說‘我們可以不用回京城’的時候,我真的心動了......”
南灼兒看着督公大人微微顫抖的睫羽,嘴唇微張,可是感受到手上的力道,忽然沉默了下來,靜靜等着後面的話。
嚴棄塵喉間發澀,緩慢但一字一句道:“可當時我隻當了玩笑,直到後面郊外行宮時殿下當着所有的人面說我們‘兩情相悅,心心相印’,我明白了殿下也許從未開過玩笑,真正猶豫膽小的人是我自己......”
“殿下可知我在這宮裡生存了多久?”
南灼兒回憶起來,然而似乎并不需要對方的回答,嚴棄塵沉沉道:“十七年,整整十七年,我從一個灑掃太監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位置。”
“永順公主曾說這宮裡的城牆太高,高到遮天蔽日、翻越無門,可這宮裡的台階也不低啊,從隻能站在台階下的灑掃宮人,一步一步到可登堂入殿的東廠督公,我用了足足十三年。”
其實十三年在宮裡人看來,已然算是時間最短的晉升了。
想要得到什麼東西,必然要付出同等的代價,他孤身一人能爬到如今的地位,其中酸楚怕是常人想不到的。
嚴棄塵輕笑一聲,可這聲音卻比這風還要涼些,“我隻會這一種活法啊......”
南灼兒心底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陌生情緒,卻想不出安慰的話,隻能用自己手心的溫度傳遞到督公大人的手上。
嚴棄塵又輕笑一聲,忽然聲音變得輕松了許多,“所以想到我要同殿下出宮,遊曆四方,我從未想過自己也能過這般的生活,我很開心,甚至有些幸福,可是更多的......是恐懼。”
南灼兒第一次沒忍住出聲,微微不解,“恐懼?”
嚴棄塵緩緩擡頭,幽深的眸子直直看向南灼兒,不閃不避,就像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肯定道:“沒錯,就是恐懼。”
甚至這種恐懼壓倒了那些微的幸福感和期待感。
若是旁人隻怕會被這眼眸中吞噬的黑洞吓到,可是南灼兒卻仍舊緊緊盯着督公大人,似乎在等待對方給他一個解釋。
嚴棄塵眸中的幽深忽然一散,輕笑起來,蒼白的面龐在月光下隐隐發光,又成了那個光風霁月,溫雅如玉的公子,可說出的話卻令人膽寒。
他一字一句溫聲道:“殿下随口一句輕飄飄的‘私奔’,可知禍從口出,若是我真叫你騙出了宮去,放棄權勢地位,大好前程,屆時不過幾年,或者短短幾日,殿下又膩了我,叫我何去何從呢?”
“我孑然一身,家中親長也已故去,無人為我做主啊,殿下又該怎麼賠償我呢?”
嚴棄塵聲音一頓,嘴角一勾,溫雅清冽的聲音拖長了調子,“用命來償還如何?”
要是有旁人在的話,估計就該朝南灼兒吼了:
還愣着幹什麼!快跑啊——
嚴棄塵用溫潤,堪稱溫柔的目光注視着南灼兒。
可是目光寸寸巡視的意味,就像一條緩慢盤索的毒蛇,步步接近自己的獵物,接着亮出毒牙,頃刻間取人性命。
但是南灼兒不閃不避,他沒答應也沒拒絕,他隻是在思考而已,也許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思考什麼。
嚴棄塵沒看出什麼,頓時輕聲一笑,緩緩搖頭道:“殿下可是當真了,我不過是開個玩笑罷了......”
是不是玩笑南灼兒還是能看出來的,他覺得現在的督公大人才是有點像在開玩笑,“......”
嚴棄塵忽然松開南灼兒的手,後退了一步。
在南灼兒疑惑的目光下,收斂了身上多餘的情緒,又像是宮裡那個渾身沒有半分破綻的督公大人,心思深沉,運籌帷幄,就連表情也是長年習慣的僞裝笑容。
嚴棄塵的聲音依舊溫和,卻再也聽不出絲毫情緒,“還請殿下見諒,我這個人多年的老毛病了,總是改不了衡量利弊,試探别人的習慣......”
青色衣袍下的手漸漸握成拳頭,表情卻分毫未變,“我想看看殿下口中的‘深愛’究竟是真是假,如果是真,又是什麼程度?我想被逼到絕路,一個人總會說些真話,暴露出自己真實的内心。”
“所以我是故意被人算計,故意暴露出自己的弱點,故意被關押到牢獄......我想看殿下殿下會不會不顧一切來救我。”
要是隻是随口一說的人,隻是淺薄的喜歡的人,一般不會賠上自己的一切吧。
可是嚴棄塵賭赢了......
卻并不怎麼開心,像是輸了一樣。
說完這一切後,嚴棄塵忽然松了一口氣,像是頭頂懸挂的鍘刀終于落了下來,可是渾身卻僵硬在原地,像是在等待審判的犯人。
原本他不應該說出這一切的。
按照南灼兒平常的性子也不會多想,哪怕是看到這一切早有準備,估計也想不到這麼深入。
可是看着這一路上南灼兒的舍生忘死,不顧一切,嚴棄塵忽然覺得自己卑劣極了,這樣的他真的值得對方這樣付出嗎?
空氣中良久的寂靜,嚴棄塵嘴角扯出一抹僵硬的笑,“現下想想其實還是殿下虧了,好在如今京城裡的人會以為殿下是被我劫持的,若是殿下後悔了,我們這就回......”
“也就是說......”
南灼兒忽然打斷對方,那麼長串其實他有許多地方都不太聽得懂,但是他決定問出自己最關心的事情,“如果我不去救督公大人,或者我們失敗的話,督公大人也不會有事嗎?”
嚴棄塵一愣,點點頭,“不會有事的。”
不僅他不會有事,南灼兒更不會有事。
“原來是這樣啊!”
南灼兒忽然一喜,不待嚴棄塵反應過來,直接撲過去将那抹單薄的身影抱了個滿懷,嗓音有些委屈,更多的是松了一口氣,“督公大人應該早些告訴我啊!害得我擔憂了一晚上!”
“生怕自己去晚了,或者處理不好,督公大人也許會性命不保!”
嚴棄塵一愣,被撲過來的人一晃,腳步後退兩下,下意識伸出手環抱住對方溫暖的身軀,怔怔道:“殿下不怪我嗎?”
“我為什麼要怪?”南灼兒不解擡頭,“督公大人這麼聰明,我放心還來不及呢,本來我就懶得動腦子,這下更輕松了!”
嚴棄塵啞然,心底湧上一股酸澀,隻覺得眼皮子也燙了起來。
不過想起什麼,南灼兒立刻正色道:“那督公大人會同我去世界各處,吃好多好吃的嗎?”
嚴棄塵心中思緒一時波動太大,整個人還有點懵,但是這句話他是聽清楚的,毫不猶豫的點頭。
南灼兒立刻一喜,又将腦袋埋在嚴棄塵的肩膀上,懷裡的身軀有些冰涼和瘦弱,卻讓他很安心和愉悅,“那就好......”
“那就好......”
“督公大人,我有些瞌睡......睡一會兒就醒......”
嚴棄塵放空的眸子微微回神,一隻手落在對方的後背,忽然指尖一頓,才反應過來觸手有些粘膩和溫熱,這是他再熟悉不過的觸感。
血......
耳邊忽然傳來滾燙急促的呼吸聲,嚴棄塵腦子頓時像被一桶涼水潑醒,直到南灼兒身體所有的重量都壓了過來。
他立刻扶着人半躺在地上,“殿下!殿下!五殿下!”
南灼兒半瞌的視線昏暗起來,隻覺得特别瞌睡,腦子也混沌起來,耳邊督公大人的聲音漸漸遠去,他嘴唇翕動,想說他就睡一會兒,不用這麼着急的。
遠方昏暗的天空忽然亮起一道曙光,初升的旭日刺破黑夜。
南灼兒霧蒙蒙的視線,忽然閃過一道明亮的橙光,奇怪了明明天都亮了,他怎麼這麼瞌睡,“天亮了......”
嚴棄塵臉色白的毫無血色,他看着指尖一抹通紅的血迹,這取走無數人性命的手也會有發抖的一天,“怎麼會有血......怎麼會有血......”
不可能的,南灼兒一晚上都和自己在一起,忽然嚴棄塵的腦海裡閃過一抹畫面,瞳孔震動。
借着初升的旭陽,嚴棄塵看向南灼兒的肩膀,有一道細小不可查的口子,正是城牆上一閃而過的袖箭劃傷的。
嚴棄塵不可置信,可明明當時他們都避開了,冰涼刺骨的手撫上南灼兒昏睡沉沉的臉頰,聲音沙啞到溢出哭腔。
“殿下,别睡,别睡......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我發誓......”
意識徹底陷入黑暗中,腦海裡響起一抹久違的智腦提示音:
【檢測到宿體中有不明毒素,是否進行毒素分解?】
“是......”
【毒素分解開始,需要七到十天左右超長待機,期間會暫時陷入休克,暫停一切生命迹象。】
【滴滴滴!任務目标情緒陷入波動,怨氣值下降3%......8%......15%......】
【當前怨氣值13%!】
【任務目标怨氣值大大低于危險值,鑒于保守估計,此世界應當不會有風險,請問系統五号是否返回宇宙空間站?】
“否......”
電子音忽然激動起來:【滴滴滴!警報警報!】
【五号系統的選項與系統負責人默認選項相左,此項服務超出随身智腦的處理權限,現将五号系統的回複上報宇宙空間站系統總控制中心!】
【期間請等待系統負責人回複!】
【親愛的小D随時為您服務哦~】